娘還是聽話罷，你要不回去，阿舅阿婆為難，便是我弟、我爹娘也難做，等滿月親之后，你愛回來多久都成，不是？”

    “爹爹啊，我——”劉綺瑤只好又求她父親。

    “你以前任性也就罷了，今兒你不聽話，我把你的腿打斷先，再綁了你，拖上轎子，抬到李家去?！眲⒗蠣斣拕偮?，便聽到屋外傳：“李女婿來了?！?/br>
    “這可是能鬧的？”劉夫人瞪了女兒一眼。

    大家噤了聲，換了笑顏。

    李都勻不知屋里發(fā)生了什么，只覺每個(gè)人的面色好不奇怪，他不便多問，只是向他丈人丈母問了早安，便在劉綺瑤身旁坐下，剛坐定，便有丫鬟報(bào)道：“早膳已經(jīng)備好。”

    劉老爺便起身，李都勻跟隨了去。后女眷隨劉夫人去，男女分開用膳。

    膳后回到劉綺瑤院中，李都勻準(zhǔn)備請(qǐng)辭回家，便笑道：“娘子，我們趁早打道回府罷。昨日娘還命我們?cè)缛ピ缁?，怎料醉死，真不該的！?/br>
    李都勻心情好得很，在劉家無人管束，且劉綺擇是很會(huì)玩的人，賞花逗鳥、聽歌觀畫、斗雞走狗無所不精，尤愛那瓦舍演出……所愛之觀畫，李都勻與他一拍即合，因而昨日二人聊得好不投機(jī)，并已約好，他日再聚。

    “你也不必自責(zé)，我家那些親戚，個(gè)個(gè)都是應(yīng)酬場(chǎng)上的，你能禁得住多少灌溉？”劉綺瑤回道，“只是，我要家住幾日，你自己回去罷！”

    李都勻聽到劉綺瑤這般回答，笑顏登時(shí)僵住，道：“你這樣，丈人丈母可知道？”他一時(shí)間不懂，劉綺瑤何以如此。

    “憑他們知不知道！”劉綺瑤一想到清晨被父親呵斥，眉毛幾乎倒立，“我在你家，不自在也就罷了，你也總欺負(fù)我！”

    “娘子，講話可要憑良心的，本官人幾時(shí)欺負(fù)過你？”李都勻現(xiàn)在只想把劉綺瑤和和氣氣帶回李家，因而哄道，“你只管說出來罷，若確真我便改了，沒有不依的?！?/br>
    “你莫在這里蒼蠅采蜜裝蜂了！”劉綺瑤本來心情欠佳，才被父母數(shù)落過，她雖亦覺得自己無禮，但一想到李都勻?qū)ψ约簾o情，便覺得自己錯(cuò)付了，“才做過的事情，你怎那么快地忘干忘凈？”

    李都勻被說得越加懵懂，完全不明白劉綺瑤在唱哪一出，因而一籌莫展。

    “你既不回李府，我便同你一起住下罷。我在我家，亦不自在?！崩疃紕蛘f的乃是實(shí)話，自他愛管事的大哥從臨安回來，他便覺得整個(gè)李府都變了味。

    起先是屋宇整飾，李都泰堅(jiān)持要裝成臨安清雅、別致的風(fēng)格；其次是家中花草，李都泰認(rèn)為平凡的花草與成親的氣氛不協(xié)調(diào)，便將許多種了多年的樹木砍了伐了，換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精美植物；還有，最愛問李都勻讀書之事的便是李都泰，他口頭禪是令李都勻一聽便倍覺頭痛的“想當(dāng)年我在你這般年紀(jì)……”李都泰不過年將三十，有時(shí)候說話卻十分腐朽。

    此外是李都泰的妻子。那親王之女，到李家半月多，每日總彈琴，幾乎從不見任何人，那琴音幽怨、低沉，令李府中聞之者無不愁悶、哀傷；……

    那李氏夫婦是話少的，想著李都泰二人不過稍作停留，亦未對(duì)此多言。

    李都勻?qū)⒁磺锌丛谘壑杏浽谛睦?，已隱忍多時(shí)。

    劉綺瑤見李都勻拒不承認(rèn)，反而要同她一起留下，頓覺得自己被將了一軍，感到無所適從。

    “一起住下是什么意思？”她只想將他趕走，“我家不歡迎你。再者，哪有你這般無理取鬧的！”

    “娘子，你不必五十步笑百步！”李都勻見劉綺瑤語氣已經(jīng)不如適才那般強(qiáng)硬，“再說了，我喜歡你的院子，那劉大哥待我是最好的，丈人還說改日要帶我下礦山，不如我們多住幾日再家去，豈不兩全？”

    “李都勻！”劉綺瑤見他又開始不正經(jīng)，卻又拿他毫無辦法。

    “小的在。”李都勻滿臉堆笑，他最愛看劉綺瑤杏眼圓睜的模樣。

    “打道回府！”劉綺瑤權(quán)衡一下，說道。

    “娘子，有請(qǐng)?！?/br>
    劉綺瑤甩了一下衣袖，向外走去，李都勻快步跟上。

    二人拜別，在回府路上，李都勻道：“娘子，你可曾到過蕃客街？”

    劉綺瑤搖搖頭，以前每聽她大哥說起蕃客街，卻未曾去過。

    “今日天氣好，我?guī)闳ネ?！”李都勻不想回家，昨日他聽劉綺擇將那蕃巷的趣味講了一番，令他玩興大起，便臨時(shí)如此決定。

    “好啊，好??！”劉綺瑤雀躍拍手。

    李都勻命跟隨的小廝回府捎話，劉綺瑤也命春春先回。二人沒了仆從，便像出籠的鳥兒，歡騰無比。

    忽然，劉綺瑤小步迅速靠近李都勻，若無其事地伸手去挽他手臂。

    李都勻下意識(shí)地將她甩開。

    劉綺瑤賭氣不睬他，李都勻時(shí)不時(shí)地看著她，暗笑。

    “錯(cuò)路了，傻瓜?！崩疃紕蚝白∏懊娴膭⒕_瑤，待她回頭，他指向右手邊的岔路。

    劉綺瑤便只好轉(zhuǎn)身，跟著李都勻，不再走到前面。

    即便是早晨，泉州城的街道亦是熙熙攘攘，號(hào)稱“市井十洲人，海中萬國(guó)商”絕非浪得虛名。

    二人一路看，一路玩，不知不覺親密了許多。

    8、第08章

    二人走走停停，約莫半個(gè)時(shí)辰才到了蕃坊，此街巷乃阿拉伯商客聚集之地，店鋪林立，商品琳瑯滿目。

    劉綺瑤、李都勻二人雖自幼便生長(zhǎng)于泉州，奈何一個(gè)為女兒家，一個(gè)為文官之后，因此皆是初次造訪寶地。

    蕃客在泉州街上本不新奇，而此蕃巷與漢街不同，置身于此，劉李二人更似“蕃客”，登時(shí)，不僅街頭屋宇變了一番模樣，人種、膚色、衣物、語言皆大異于他處，各個(gè)商鋪之中亦絕大多為舶來品，諸如犀角、象牙、琉璃、貓兒眼、珊瑚石、薔薇石、黃蠟石；織金錦、駝毛布、兜羅綿、異緞……不一而足，難以計(jì)數(shù)，令人眼花繚亂。

    街上流散異香，商客往來不絕。

    “娘子，你可知這些蕃客來自何處？”李都勻道。

    “聽我爹爹說，這蕃坊中久居的商人多來自大食國(guó)，三郎，大食國(guó)在哪？”劉綺瑤常常聽她爹爹講海商之奇聞異事。

    劉有金除掌管礦山之外，海商亦是其主要營(yíng)利之道，劉氏家族自有大小海船數(shù)十艘，族中有人擔(dān)任綱首，同時(shí)亦雇有船長(zhǎng)，每年備足瓷器、茶葉，絲綢、鐵器，土產(chǎn)等南下占婆、三佛齊國(guó)、阇婆國(guó)，亦有遠(yuǎn)至大食國(guó)，若沿途平安則每每盈錢無數(shù)。

    “說你不知道，指你也看不見！大食國(guó)乃十分遙遠(yuǎn)，船舶乃需要海上飄搖幾個(gè)月方可到達(dá)。很多大食客商需要時(shí)日周轉(zhuǎn)，便久居于我們?nèi)?，甚有很多人久居不歸，在此成家立業(yè)。以前我在學(xué)堂，就有兩個(gè)大食國(guó)的書生，很上進(jìn)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