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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yīng)該回來,沐野雪有些后悔。但突然想到了戶口,他是要和陸寧臣入籍結(jié)婚的,必須要從外婆那里拿出自己的戶口本才行。沐野雪的心堅定堅強(qiáng)了一些,繼續(xù)往上走。半山腰的一座古舊院子,不算干凈倒也規(guī)整,一個青瓦土平房,一個蓋了有多年頭的二層小樓,房子前有一塊開闊白泥不大平整的空地,算是前院,專門用來晾曬蔬果糧食的,靠近曬場口是水龍頭和搗漿石缸,還有個水泥的臺子做飯的。此時已經(jīng)到了冬天,曬場有著一洼一洼的積水,很潮濕。房門口一個女人坐在矮凳子上搓著衣裳,很削瘦兩頰無rou,一見沐野雪態(tài)度倒是非常熱情:“呀,小雪回來啦?快來快來??!”“四姨”沐野雪叫了一聲,孫桂笑著拉著他往屋里走,大聲叫著:“三哥,三嫂??!老媽,小雪回來啦?。∧銈儙讉€還不過來跟哥哥說話兒!白給你們郵好東西吃了?!”三舅家的小姑娘見到沐野雪很是開心:“哥哥哥哥你給我買的裙子真好看?。 ?/br>沐野雪摸了摸她的頭,溫柔一笑:“喜歡就好?!?/br>“嘿~哥哥你留長頭發(fā)了!!真好看~”小丫頭奶聲奶氣的直白夸獎。沐野雪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現(xiàn)在國際化男女講究復(fù)古傳統(tǒng),穿漢服的都很多,留長頭發(fā)的男人更是普及了,并不算奇異。七十多歲的外婆佝僂著背在廚房燒火,看見沐野雪進(jìn)來,一雙渾濁蒼老的眼睛漸漸濕潤,笑的有些小心翼翼的,給沐野雪端了一杯沖了豬油的紅糖雞蛋:“乖娃今年回來過年?”沐野雪鼻子一酸,拿出給外婆的東西:“外婆,我給你織了一件毛衣還有手套,帶來很多你喜歡的點(diǎn)心,還有您的耳環(huán)也舊了,我給您換個金的,走,咱們屋里去?!?/br>外婆一連聲的答應(yīng),老人心腸軟,看見最對不住的外孫兒自然是哭了,沐野雪攙扶著她,四姨跟著一起出了破平房,轉(zhuǎn)去了旁邊的二層小樓。一樓的唯一一間不漏雨有個破舊空調(diào)的房間,三叔默不作聲的點(diǎn)了火籠子讓他們?nèi)∨约喝サ沽藷岵柽M(jìn)來。“外婆,我給您戴上。”沐野雪笑著,給外婆戴上了她心心念念的金耳環(huán)。外婆樂的合不攏嘴,孫桂則戴上沐野雪給她買的珍珠項鏈,一臉喜氣:“小雪啊,你年年都買這么多東西給我們,回來就回來,還帶這么多東西真是!”“四五年不回來,媽養(yǎng)了他十幾年,再不帶東西,那不就成了白眼狼兒了?妹子?”三舅媽長著一對三角眼,身形矮胖,陰陽怪氣的抱著兒子在一邊。沐野雪充耳不聞,反而拿出幾袋堅果零食大禮包,摸了摸她懷里的小表弟:“哦,哥哥給你買的,吃吧,好孩子?!?/br>“三舅媽,多虧你照顧外婆,我看中一條絲巾,很漂亮,是當(dāng)?shù)靥禺a(chǎn),送給您。”三舅媽這才笑呵呵的慈祥了:“你呀就是個懂事有良心的!我說他三舅,怎么還不把爐子點(diǎn)起來,屋里冷的要死凍壞了小雪!!”沐野雪表情還是很柔和,只是眼底淡淡的。他知道他要是什么都不帶,他恐怕進(jìn)家門就會被為難。吃了一頓外婆做的臘腸臘排骨飯,玉米豬骨湯,沐野雪心里感慨,他很想念。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吃過飯后,沐野雪第一次不用刷碗收拾,也不用睡在自己原來的破漏雨屋子,而是和外婆擠一間。“乖娃,工作可順心?”外婆笑著,很高興的拉著沐野雪說話。沐野雪點(diǎn)頭,給外婆整理一下身上嶄新的毛衣:“順心。”聊天著,沐野雪就和外婆提出拿戶口本的要求。“外婆,我工作需要戶口本登記?!?/br>外婆忙給沐野雪找出來,沐野雪甜甜一笑謹(jǐn)慎的收好。“乖娃,身體去醫(yī)院看了沒?能不能治好?你工作現(xiàn)在好,大學(xué)也好,治好了,成個家多好,要不總被說三道四的,你自己也難受,還是去治好吧,?。俊蓖馄趴嗫谄判牡恼f著。沐野雪怔怔的聽著,心里苦澀酸楚。他的怪異身體在村子里早就不是秘密了,外婆早年找了不少村子里的土大夫,偏方,都沒有用。他因為外婆的善意而收到的歧視和偏見,也更多他跟陸寧臣交往幾個月了,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哪里不如人,或是陰陽人可恥卑微,他一直覺得很快樂,覺得自己也很出色,越來越自信開朗,每天都快樂的忘記了曾經(jīng)的黑暗和偏執(zhí),他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被珍惜的,自己是正常的。自從和陸寧臣在一起,他只是時常會因為太愛陸寧臣,從而有些沒有安全感,想要結(jié)婚,可他從沒覺得他自己低賤過。可是回到老家,過去種種提醒著他,他沐野雪是個下等人,是個陰陽人。過去他年幼哪怕知道外婆處于善意,也令他痛苦到難以忍受。現(xiàn)在最親近的外婆。多年沒見了,還是隔閡了,沐野雪覺得自己因為有些錢所以像是個客人,過去畸形幼小無能是個被收留的仆人。呵呵也只能如此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回老蔣的第二天是三十大年夜,二舅一家也來過年了。沐野雪不得不把睡覺的位置讓給表姐,他則去住已經(jīng)成了雜物堆放的自己原本的漏雨房間。原本掛著的白色的蚊帳現(xiàn)在灰蒙蒙的,那蚊帳還是他上初中得的獎品,被褥積了一層污漬,沐野雪沒有脫衣服,直接披著外套睡。“滴答滴答”雨滴落在頭頂,四處都滴答著雨。沐野雪睜著眼睛,覺得厭煩疲憊,可卻怎么都睡不著。“唉”一嘆氣,都是白霧,屋里陰冷凍人。沐野雪坐起來,呆呆的看著漆黑的窗外,只有一些落雨聲,他想著那人和他說的家鄉(xiāng)過年大年三十吃餃子出去看煙火的習(xí)俗。回想起機(jī)場臨別擁吻,他好想陸寧臣不知道陸寧臣現(xiàn)在是不是也想他呢?拿出手機(jī),沐野雪發(fā)現(xiàn)微信有新春祝福,點(diǎn)開一看,是幾只小豬拱手道賀唱歌的小視頻,外帶一個紅包,點(diǎn)開里面是66塊錢,甜甜笑開:“老公~”“哐當(dāng)———哐當(dāng)———”突然,震耳欲聾的踹門砸門聲在耳朵邊爆開,沐野雪嚇得一激靈,他在平房里聽得真真切切。“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柴房里睡覺的兩只狗大叫。“給老子開門??!沐野雪老子白養(yǎng)你了??!老子是你親爹?。〗o老子撫養(yǎng)費(fèi)??!”沐旗勝昨天一個人在家喝悶酒,他媳婦早年死了,和他相好的村妓上城里玩兒了,就他一個人喝酒,麻將也湊不成局,突然聽說沐野雪那陰陽人回來了,就像能撈點(diǎn)油水,可白天被孫家老三給攆回來了,他一肚子氣。“孫三,你給老子把野雪叫出來!我是他爸,回家也不給我?guī)c(diǎn)東西不看看我!”沐旗勝中午惦著臉騎著摩托車來了后院,一瘸一拐的得意洋洋過來,他那只腿是和孫三打架的時候,自己摔下去摔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