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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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昭已經(jīng)在主座上坐好,但緊皺的眉頭依然沒有松開,她仍在受著那些枉死者遺留下來的痛苦折磨。但她眼中除了濃霧般消散不去的痛苦之色,還有陣陣掩藏不住,也不欲掩藏的嗜血快意! 大地皸裂,劫火從地獄翻涌而上,千百人的嘶喊在回生殿中蕩成一團混音,若九天悶雷落地,聲聲震耳發(fā)聵。 那青藍(lán)黑影踏著劫火而來,如地獄盡頭的勾魂使者,一記雷聲落地,一具血rou成枯骨。 回生殿,本是起死回生之意,此刻卻將一個個生者送入死之國?境。 啊啊啊啊?。?/br> 娘親!! 寶兒!??! 一團霓裳蜂擁著朝一個十歲模樣的女娃襲去,那女娃背上青霜紫電雙月彎刀,一身青衫配軟銀甲,年紀(jì)輕輕竟也被她家人送去習(xí)武,卷進這一場血雨腥風(fēng)之中。 但是霓裳可不認(rèn)人,稚童血rou鮮嫩,它們奮力扇動翅膀嗡鳴著爭先恐后地去咬那女娃肌膚,卻被兩柄彎刀斬下幾只,躲過一劫的霓裳立刻四散開來,選擇包裹式四面襲擊!一時暗影亂舞女子眼見再不能敵,收起雙刀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護住女兒,可她也是□□凡胎,這一批霓裳飽足后,還有下一批霓裳,這一護又能護得了幾時? 不出片刻,霓裳嗡鳴著裹襲而來! 女子不躲不退,閉眼將女娃護得更緊。 霓裳如鬼似魅的影落入女娃澄澈如清潭的瞳仁中 娘親?。。?/br> 千鈞一發(fā)之際,忽地一片黑影飛來護在那對母女面前!將所有霓裳阻隔在外,定睛看去卻是一只尋常不過的冪籬,那護在母女身周堅如銅墻鐵壁的正是被灌輸滿內(nèi)力的烏絹帽羣! 霓裳陣型被打亂,瞬息又換!可那冪籬中的勁力也尚未散盡! 片片閃著寒光的薄刃自帽裙中四散飛出,雪光暗影交輝片刻,暗色消盡,只余冰雪蕭殺茫茫一片,須臾也勁力散盡,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一只素手將沾滿灰塵的冪籬拾起,在烏絹上輕輕撣了撣,卻沒有戴回去只是將它背到身后。 岐姑娘!快殺了那個魔頭! 忽然殿中有人哀求著喊出聲,隨即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岐姑娘,現(xiàn)在能殺那個魔頭的只有你了?。?/br> 岐姑娘,求求你了岐姑娘??! 只有我? 岐飛鸞回首望了一眼,偌大回生殿,所有人都在蒼荒逃竄,但凡被霓裳沾上的都已經(jīng)化成白骨。 只有她一人 霓裳嗜血,聞人味便至,唯獨繞過了她。 岐姑娘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們?nèi)ニ绬幔?/br> 岐姑娘,霓裳的母體就在那魔頭身上,只有殺了那魔頭,我們才能得救?。?! 岐姑娘,老身求求你了姑娘老身給你跪下了呃 師娘!?。?/br> 岐姑娘你還在等什么!難道你要看著這里的人都死光嗎?。?/br> 長劍出鞘,寒芒破空。 岐飛鸞一手持劍,一手將冪籬背在身后; 一手是從小立下的護天下之責(zé),一手是十九載桃李深恩。 長階上殘骸遍布,血染冰石,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 她拾階而上,每一步都極緩,極沉。 直到站在她師父面前。 冥昭此時猶陷混沌之中,但見她來雙目難得清明。 師徒久別重逢,或秉燭促膝暢聊達旦;或清風(fēng)艷日攜手同游;或嵇亭倚云瑤琴鳳管;或綠蟻新醅共飲一杯。 怎么都不該是眼前這樣。 冥昭沒有說話,只睜著一雙時而清明時而混沌的鳳眸看她。 岐飛鸞也望著她。 在此之前,岐飛鸞都是有些不敢看冥昭眼睛的。她的師父生了一雙世間難尋的美目,形似鳳眼狹長斜飛,長睫卷翹根根分明,最難得的是那雙明眸中飽含的神采,無關(guān)男女,卻關(guān)風(fēng)月。 只看一眼,便能銷得魂去,不知此身何處。 哪怕她是她授業(yè)恩師,是一半將她撫養(yǎng)成人的長輩,她也怕陷在里頭。 這樣的情緒后來倒也少了,因為后來多了數(shù)不完的恩仇愛恨,更加糾纏不清。 四壁冰雪幻色糾纏在二人對視的眸光里,辨不清晰。 岐姑娘你怎么還不動手啊! 岐姑娘我們快頂不住了?。?/br> 岐姑娘??!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吧?。?! 聲聲求喚如催命魔咒,在岐飛鸞耳邊化作憧憧鬼影,哀喊凄嚎著似要將她吞沒 竹瀝公子??! 公子你的腿,這是怎么了??! 公子的腳筋被霓裳啃斷了,嗚嗚嗚霓裳雖然要不了他的命,卻能吃他的rou?。?! 竹瀝公子都是為了保護我們 公子你走開吧,我們身上都是血味,那些畜?生吃不到我們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小公子你別抵著了,老夫這就出去和他們同歸于盡?。?/br> 老頭子你說什么瘋話?。?/br> 那要怎么辦?眼睜睜看著那群畜?生把小公子的rou啃光嗎??! 岐飛鸞努力讓那些聲音從她耳邊消弭,卻根本做不到。 她背后是蒼生如海,對面只她一人; 她是天下人的英雄,唯獨是她一人的叛將。 竹瀝的血rou快被食盡了 岐飛鸞緩緩閉上眼睛 心弦崩斷,寒光驟閃,劍鳴錚然。 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去 所以你沒有多少時間了!想做什么便做! 我為你護法! 再睜眼時, 她面前是蒼生如海,而背后只她一人; 這一回,她與天下蒼生對立, 只想護她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岐飛鸞:他快被啃完了,趁他還有一口氣,你快點過濾?。?! 竹瀝:??? *** 快殺青吧,我太難了。 我為什么要寫這種題材 第123章 公子??! 巨大冰巖不知被哪位豪杰在瀕死前劈斫下兩塊三丈高的厚層,落地五分之一處碎成大塊大塊的冰碴,其余部分竟完好無損,鑿斫面光可鑒人,平滑如鏡。 兩塊冰層墜落后以巧妙角度相扣在一起,形成一個三角構(gòu)架的天然躲避區(qū)。 竹瀝發(fā)現(xiàn)后立刻招呼所有幸存者躲進去,但這個躲避區(qū)是由兩塊冰墻構(gòu)成,即便很大一部分縫隙已經(jīng)被下落時產(chǎn)生的重力引起的碎裂強行填補,也依然有半人高的缺口敞露無蔽。 竹瀝找來很多東西試了很多辦法都沒能將這個縫隙完全補上,霓裳何其敏銳,一毫一厘的縫隙都會使他們有可乘之機,此處血腥味極重,它們很快便蜂擁而來。 眼看那團青藍(lán)暗影已逼至近前,他銀牙一咬,竟用自己的血rou之軀抵住那漏縫,補上了最后的缺口。 霓裳和他有著同源的腺體,但是這并不代表,它們不會噬他的rou,飲他的血。 尤其是當(dāng)美味大餐近在咫尺,卻被這一堆障礙堵著無法得到時 成百只霓裳成群結(jié)隊,狠狠釘在他血rou之上! 同源的腺體本是保護,可此時卻成了凌?遲的理由。 它們不會產(chǎn)卵在他身體里,所以沒法一下子奪取性命,只能發(fā)了瘋一樣啃咬他的肌膚,吞咽他的血rou,為了快點吃到他身后護著的真正美食。 凌遲之痛 常人一刻也無法忍受, 但竹瀝并未逃開。 他單薄羸弱的身軀此刻卻像一塊磐石定在此處。 狂雷撼城闕,磐石無轉(zhuǎn)移。 岐飛鸞的決定他聽見了,眾人對岐飛鸞的謾罵他也聽見了。 他們憤怒、嗔恨、崩潰、絕望 而竹瀝只是沉默著,做著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不退。 直到背部被啃爛,直到半邊身子被啃空,直到心脈被啃斷 直到再也無力支撐,膝蓋重重砸在地上 他跪下來, 停止了呼吸。 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 如一尊靜默的佛陀,悲憫地行著他的善,守著他的眾生。 而今佛陀寂滅,吸飽了血rou個個壯大三倍不止的霓裳從皮翻rou綻處飛起,如憧憧青藍(lán)鬼影扯出猙獰扭曲的笑,透過少年染血的肋骨,看向躲在他瘦弱羽翼下那一張張驚惶崩潰的面容 就在此刻,那些霓裳忽然凝在空中,不近前也不后退,只一雙雙暗色幻彩的翅膀顫動不已。眨眼間,那些霓裳像一片片魚鱗般覆在竹瀝身上。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那霓裳落下的根根白骨上竟然開始生出狀若游絲的殷紅脈管,從幾絲變成幾縷,又從幾縷變成幾團,血脈開始奔騰,皮rou開始重生,這是 真正的活死人,rou白骨。 明顯瘦了一圈的霓裳散去,活人的血色重新浮上少年宛若初雪的面顏。 公子?。?! 小公子活了,小公子回來了??! 嗚嗚嗚嗚竹瀝公子 復(fù)生的竹瀝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又看了看自己毫發(fā)無損的手,忽聽身后一聲痛極的呼喊 師父!?。?/br> 他神色一變猛地轉(zhuǎn)身! 只見滿殿血光艷如火海,片片霓裳四處紛飛,一具具血泊里的枯骨重生血rou,起死回生。 一時間回生殿里哭聲笑聲雜糅一處,無一不是失而復(fù)得的極喜之情。 而在這一個個亡者重返人世,親友團聚的時刻,有一個身影卻倉惶地奔向她即將失去的人間。 師父師父 岐飛鸞也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原本一直在看竹瀝那邊的情況,可忽然之間霓裳一反常態(tài),直到竹瀝的皮rou開始重組,岐飛鸞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心頭大駭,再回頭時 已是紅顏化枯骨,白裙成血裳。 冥昭靜靜坐在那里,岐飛鸞呆呆地看著,心一瓣一瓣跌碎在地,忘了怎樣去拾起。 她甚至不知她死前是怎樣的神容,怎樣的心情;是否痛苦,有無遺憾 穹頂依稀能見星月,若有似無的淺唱深吟隨著那明光一并淌落。 她在這里經(jīng)受百年煎熬,如今也將永眠與此。 她的能力強大的恐怖,體內(nèi)飼養(yǎng)的霓裳蟲繭數(shù)以萬計,存儲著經(jīng)她手而死的所有人的記憶和血rou。 霓裳斷頭可再生,斷尾可再長,蒙汜沒有言錯,和霓裳同源的體質(zhì),是真的可以起死回生。 她可以殺盡天下所有人,也可以用她的血rou救活所有人。 一念生,天下生; 一念死,天下亡。 而冥昭最后選擇,還血rou于蒼生。 她不是很想活下去嗎? 她百年來求的不就是根除病苦,好好地活下去嗎? 機會就在眼前,怎么就放棄了呢? 岐飛鸞不懂冥昭,鞮紅卻是懂的。 冥昭并沒有那么惡,也沒有那樣善。 人居下?流,天下之惡盡歸焉。 實則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全她自己的道罷了。 她最初與自己有關(guān)的記憶早已泯于百年前那場劫難之中,命運突變,她失去了屬于自己的一切。 囚于幽暗,長于幽暗,她沒有自己的名字,沒有自己的喜好,沒有自己的過往,沒有自己的將來;她穿的是素麻破布,不辨五色;吃的是霓裳藥丹,不知五味;她在陰冷潮濕的煉丹室中茍延殘喘,活著就是為了承受歷任洞虛門門主因貪心而造成的代價,那些劇烈的、非人的、痛不欲生的、本不應(yīng)她來承受的痛苦。 后來她在那些人身上學(xué)會了陰謀,學(xué)會了求生,她在苦海中掙扎了近百年,終于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自由。 她逃了出去,從煉獄來到人間。 但她不知道這里到底和煉丹室里有什么不同,她依舊要承受痛苦,依舊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她提著風(fēng)燈去渡口泛舟,風(fēng)吹過她的衣袂,空蕩蕩的,一如她那顆已經(jīng)跳到精疲力竭的心。 偶然經(jīng)過人間,遇華燈初上,循著一個奇奇怪怪卻異常暖人的味道尋過幾條街道,一路追到一戶燈火通明的人家,不是富貴朱門,人丁也并不興旺,但一桌四雙碗筷,粗茶淡飯,席間晏晏笑語,便是她窮盡此生都得不到的東西。 她甚至不知道那桌上飄香四散的是什么東西,嘗起來和霓裳有什么區(qū)別。 可憐她, 百年未聞禾黍香。 心心念念著那夜的味道,可真正嘗到,卻又是許多年之后。 吃到了也還是有區(qū)別的,那夜她見人家家里燈燭光暖,親人歡笑無間,可她只有一個人,一張桌子,一桌菜,一碗飯,她把洞虛門所有的蠟燭都搬到屋子里,燈火可抵白晝,熱得她汗流浹背,燭蠟熏人。 可她依舊覺得很冷。 這個世界上一旦有人消亡,總會有身邊的人記得吧,總會留下些屬于他們的痕跡吧,或在外界,或在人心。 可是冥昭什么都沒有。 生前什么都不屬于她,死后也不會留下任何和她相關(guān)的東西。 從那一刻起她明白了,她從來沒有求過生,她只是不甘心降世在這樣的人世間,不甘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去。 想要在這世上留下屬于她的痕跡。 這才是她真正所求的,第九生。 而就在竹瀝以命全道的那刻,她看到了值得她來的人間;就在岐飛鸞轉(zhuǎn)過身把她護在身后的那刻,她看到了她留下的痕跡。 此道已得, 再無遺憾。 孽海無崖,她不必竹瀝償命; 活罪難逃,她不要飛鸞替她一同背負(fù)。 那便從此棄人間。 洞虛、洞虛,洞悉子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