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倒是噗地笑出來，道：“榮大人可都是問過某的，再說，蒼大人的交代，我又怎么能說謊呢？”

“那么關(guān)于槍的問題，湍靈公子偷你槍的時候，你為什么要說謊？”陸醒繼續(xù)問道。

“難道要某直接揭發(fā)他嗎？好歹給個臺階下吧?！绷?xí)瑛看起來想的周到。

“那么就是說，湍靈公子偷槍的時候，其實先生是知道的?！标懶延玫目隙ň洌?xí)瑛也未再說話。兩個人便對視了半晌，陸醒方才微微一禮，轉(zhuǎn)身要走道：“我并未覺得先生出現(xiàn)在這里是為了替蒼大人前來道賀，當(dāng)然也并不覺得先生出現(xiàn)在這里是一種巧合。先生要做什么事我并不清楚，但是還請先生下手的時候，三思啊?！彼f著又微微側(cè)過頭來，像是警告似得補(bǔ)上一句，“莫要妨礙了我”。

習(xí)瑛也不答話，眼底燒著冷火看著陸醒。陸醒看不到他的視線，兀自往前走了。習(xí)瑛直看著他消失在回廊盡頭的門洞后，眼底的冷火才微微熄滅了。真正空無一人的迷宮般的宅院，冷氣凝聚過來，在習(xí)瑛深黑色的西裝上凍結(jié)。

忽然，他的腳邊蹭過來一團(tuán)柔軟，緊接著傳來一聲微小的貓叫。習(xí)瑛低下頭，見著那只渾身漆黑的小貓正在他褲管上蹭著，小貓的身邊放著一把濕漉漉的槍。習(xí)瑛瞇了瞇眼，蹲下身去先撓了小貓一把，抬手將那槍拾起來，摳開槍膛，換彈，上膛，槍口直指著小貓。渾身漆黑的小貓此刻乖巧地坐在地上，似乎不知槍為何物。

“……算了”他喃了一聲，站起來，將槍放回槍套里，抬腳便往反方向走。那小貓看他走起來，便咪咪叫著跟了上去，尾巴直直翹起來，似乎想讓習(xí)瑛再寵它一下。

“別妨礙嗎？”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嘴角一扯，卻是一抹邪魅，“我可沒說，不給自己加戲啊，店主大人”。

四味木之花（11）

榮的尸體沒有人移動過，眼下只在上面蓋了一條月白色的單子來遮掩。不過素色在黑夜中更是醒目了，被湍靈手中提著的燈火一照，倒像是一個白色的幽靈。縱使已經(jīng)差不多看破真相，少年人依舊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踏進(jìn)房間里。他身后的沛博跟上來，視若無睹地饒過榮的尸體站在后面那架書柜面前，面色鎮(zhèn)定地以某種順序依次從書柜上拿下幾本書，按下那本書后面墻壁上的按鈕。只聽一聲沉重又沙啞的轟鳴，整個書柜晃動起來向墻后縮進(jìn)去了一段距離，隨后往旁邊劃開，露出一間黑漆漆的房間來。

湍靈在門口向外張望了張望，確定外面沒有人才有折回來到沛博身邊來。沛博正看著那間漆黑的房間，房間中的潮濕陰冷，似乎比這雨夜更令人難以接受。湍靈臉色微白，有些顫抖著道：“沛博大人，這……”幾百年來，他居然都不知道榮大人的房間里還有這樣一間密室。

“榮小時候有個毛病，他喜歡吃的東西怕被人搶了就拿到這里來吃。”沛博一邊回憶著一邊走進(jìn)密室里。湍靈提著燈籠跟上去，昏暗的燈火將塵埃氤氳傷暖色。沛博隨手往幾個空架子上一摸，只摸下來一手的土灰。

“那時候你們還沒有出生呢，自然不知道這些。他就躲在這里吃東西，誰都找不到。后來有一次，他跑過來的時候忘記了關(guān)門，才被我發(fā)現(xiàn)了?！迸娌┲噶酥笌讉€架子中間的空地，“他當(dāng)時就蹲在這里，把后背沖著我?！?/br>
那應(yīng)該是非常值得懷念的事情，因此沛博的臉上甚至出現(xiàn)了笑意。湍靈一邊聽著一邊掃著這些架子上三三兩兩的東西，聽著沛博不再繼續(xù)說了，又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問道：“后來呢？”

“后來？”沛博蹲下去，正從一個格子里拿出一個大紅漆盒來，“后來我們都長大了，他覺得小時候護(hù)食的事情太丟人，禁止我說出去，這個密室也不再來了?！彼f著，將那個漆盒打開，里面空空如也。

湍靈了然地想，怪不得他們從來不知道這里還有這樣一個地方。然而沛博正看著手中的漆盒出神，湍靈幾步走過去，好奇地看著他手中那個盒子。那是個正正方方的大紅盒子，盒蓋上有鳳凰牡丹的吉祥圖案，盒子里面也是漆的紅色，一個個小格子分開，倒是讓湍靈想起jiejie的首飾盒。

“小時候有一次，他從老家主那里得了個水晶珠子，珍貴的不得了，放在這個盒子里說以后要給媳婦做彩禮。指甲蓋大小的珠子，也真虧他說得出做彩禮這種話，哪家姑娘肯要？”沛博失笑，從袖子里拿出那朵花萼來，將它放在一個格子里，然后將盒蓋蓋好。湍靈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沛博也吸了一口氣，站起來看著湍靈緊張的神色，終于還是有些不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記得活下去?！彼@么說，卻又像是覺得不妥，沉思了一會兒想要改口，卻又想不出應(yīng)該再說些什么，最終也只能無奈地笑著，說了一句“你記得喊大聲一點”。話音未落，湍靈的眼角卻流下眼淚來。

這狀態(tài)可不好。沛博驚了一驚，湍靈便也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抬起袖子來狠狠擦了擦眼淚，復(fù)又露出堅決的表情來，道了一句：“我相信店主大人的……沛博大人，請一定，一定要，努力趕到店主大人身邊啊。”

這大約是沛博今天聽到最真誠的話了，他笑著點了點頭，答了聲“一定”，手中抱著那紅漆盒子，轉(zhuǎn)頭就跑。湍靈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提燈往屋子里一扔，蠟燭碰上紡織書本之類的易燃物，火苗倏然便竄了起來，與此同時湍靈大喊了一聲：“沛博大人你要將四味木之花帶到哪里去！”

這一聲聲嘶力竭，在死寂的黑暗中傳出去好遠(yuǎn)。湍靈在火勢要燃起來之前跑出房間去，看見沛博的身影已經(jīng)跑到了回廊上，便趕緊追過去，一邊追著一邊大喊著：“沛博大人停下來！不要把花帶走！”聲音里還帶著一點哭泣的沙啞。

黑暗躁動了，從墻角、從花壇、從雨聲里、從水霧間，整個庭院里，仿佛裂開了無數(shù)漆黑的口子，有枯槁的鬼手從裂縫中伸出來。它們追在沛博的背后，仿佛毫無盡頭的黑暗背后，是一張張露出猩紅笑意的臉。沛博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這個迷宮一樣的庭院里沒有一處是熟悉的，他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了，視線也開始模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金光如同霹靂般沖他直射而來。沛博腳步一亂，堪堪閃開身子，那金光貼著地面劃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來，沛博這才停下來，額間冷汗都流下來，抬眼看著那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男子。

那是金光中有山神的罡氣，他應(yīng)該早就料到了才對，能在齊諧中管事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沛博冷笑一聲，直當(dāng)自己失算。葆宸卻只是逼停了他便再無動作，只沖他伸手，道了一聲“還回來”。

沛博把漆盒往身后護(hù)了護(hù)，戒備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