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過去前唯一記得的片段，便是他站在床邊，為了拉上落地?zé)?，然后在黑暗里，我模模糊糊地聽到他嘆息著說，“有時候我可真該感謝那場車禍?！?/br>
而我來不及詢問是哪場車禍，便抵不住睡意沉入了夢鄉(xiāng)。

15、第十三章

第二天醒來，宿醉的后遺癥，我的頭還是隱隱的有些發(fā)疼，但模糊地能回憶起昨晚的一些事，想起自己那耍賴的德行，實在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好在尹厲也并沒有拿來調(diào)笑，因此我便用一句“我真是喝太醉了！昨晚什么都記不得了！”來掩飾而過。

報紙上倒也沒有昨晚尹厲的那句“未婚妻”而平添什么八卦新聞，倒是有不少莫行之的花邊新聞。

而下午的時候，這位娛樂版的男主角倒是在百忙之中給我打了個電話。

“顏笑！有好消息告訴你！”他的聲音振奮，但我總有種他此刻神志不清的錯覺，“是這樣的！我找到一些關(guān)于你過去的線索了！待會我過來接你，帶你去看，你一定不敢相信！這竟然這么巧合?！?/br>
坐上莫行之車之后，我才有種無所適從感，我極有可能快要和我的過去見面了，這讓我多少有點惶恐不安，而莫行之在駕駛位上感嘆：“哦，你不知道，顏笑，真是巧合，我的現(xiàn)任女友莉蓮是經(jīng)營畫廊的，這次她從歐洲弄了幾幅畫的臨摹品過來，掛著展覽，結(jié)果真讓人不可置信，其中一副畫中的人，完全就是你的樣子！”

我有些失笑：“這應(yīng)該不可能，我怎么會變成畫家筆下的人物，還是歐洲的，太夸張了，興許只是長得像。怎么可能是我。”

然而真正到了那副展品前，我才真的被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作為人物肖像來說，那是一幅尺寸過于大的畫作，整整地占據(jù)了半面墻，而那里面，卻赫然是我的臉。那些臉部特征，幾乎是沒法否認(rèn)的。在這幅畫前，我完全調(diào)侃不出“撞臉”這種說辭。

我看著這幅畫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可是，我，我不可能有這種表情?！比缓笪颐Ｈ坏剞D(zhuǎn)頭看莫行之，仿佛希望他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而他也正拖著下巴，目光在畫作和我之間逡巡，一邊看，一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整個臉和身材確定是你沒錯，可是這臉上的神態(tài)”他搖了搖頭，“你不可能有這種表情，實在太有違和感了?！?/br>
畫作者用了一個很好的光影角度，畫作里的女孩穿著雪白的禮服，裙擺一路蜿蜒著從樓梯上綺麗地鋪陳下來，她的手上戴著雪白的手套，正漫不經(jīng)心地提起一邊的裙裾，四肢纖細(xì)，脖頸美麗，像是歐洲中世紀(jì)的貴族小姐初登社交圈般正要走下鋪著紅色地毯的樓梯。而她的臉上，與其說表情，倒不如說沒有表情，那是一張高雅貴氣帶了微微冷漠的臉，卻讓人移不開眼，是很禁欲的美貌。

我在這幅畫作前覺得毛骨悚然，這分明是一樣的臉，卻因為表情和氣質(zhì)，有了萬千的差距。

“或許，我想，你有個孿生的姐妹？或者是失散多年的姐妹？”莫行之試探地問道，然后他拍了拍腦袋：“等我打電話給莉蓮問問?！?/br>
而在莫行之打電話的過程里，我一直盯著眼前的這幅畫，真不敢相信，我或許真的有一個孿生姐妹，因為即便這真是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我也并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表情和裝束。

莫行之掛了電話，表情是難得的嚴(yán)肅，“莉蓮說這幅畫的作者其實并不只畫了這么一副人物，他有一整個畫室，到處是這個女孩子為主角的畫作，莉蓮當(dāng)時都看傻了，這幅放在這里展覽的，只是一個經(jīng)過畫作者授權(quán)后的臨摹，真品他還收藏著。哦，畫作者是個法籍華裔，莉蓮只知道他叫Louis，似乎中文的姓是黎?！?/br>
我有些無措：“我回去告訴尹厲，說不定我身世曲折，這么一折騰，還能找到我的親姐妹?！?/br>
莫行之看了我一眼：“顏笑，我覺得這件事很蹊蹺，你最好還是先別什么都告訴尹厲。莉蓮說，畫作者告訴她，畫里的是他深愛的人，并且已經(jīng)失蹤14個月了。就像是從法國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比缓笏钗艘豢跉?，“如果我沒記錯，你從車禍昏迷到現(xiàn)在，差不多也有一年多了吧？而且你的法語，完全沒有口音?！?/br>
莫行之的目光有些滲人，我突然覺得后背發(fā)涼，總覺得離開一些什么東西，很近了，但對于這些過去我一直渴求的東西，此刻卻生出了害怕的情緒，只希望面對的時刻永遠(yuǎn)不要到來。

“我可以讓莉蓮幫你聯(lián)系畫作者，我覺得你們見個面談一談或許很有價值。”

我僵硬地笑了笑：“不用了，不用了，這不可能是我?！比缓笪液鷣y地看了下時間，“今天就這樣吧，謝謝你帶我過來，我待會還有課，先走了。”

我在莫行之探究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其實下午我并沒有課，倒是答應(yīng)了魏嚴(yán)晚上去幫忙做現(xiàn)場談判的翻譯。他的翻譯公司最近開始拓展業(yè)務(wù)，不僅僅接筆譯了，也開始試水口譯。我們T大法語系一向有口碑，加上系里老師的一些人脈，魏嚴(yán)第一個生意就接到了大頭。

“是法國古董行會的一個董事，來收購我們這里一批被倒賣過來的法國中世紀(jì)古董，這次的翻譯費，除了基額之外，還有提成，百分之五，按照成交價和他心里底線價位的價差來抽。這意味著我們有可能大賺一筆！”

我一邊聽著魏嚴(yán)介紹這個客戶，一邊心神不寧地刪掉了莫行之剛給我發(fā)來的一條短信，他寫，“莉蓮已經(jīng)拿到了那位畫作者的聯(lián)系方式，選擇權(quán)在你?！比缓笏纸o我發(fā)了一條，這條短信里附上了畫作者的電話手機法國地址以及郵件地址。我顫抖了一下手，但到底還是沒有刪掉這條。

然后我假裝很在意地抬頭問魏嚴(yán)：“那我要做什么事情呢？”

魏嚴(yán)有些不好意思：“是這樣的，平常的協(xié)商談判我翻譯是沒問題，但是因為這次涉及到很多古董行的專有名詞，你好像對這些亂七八糟的偏門生詞很有研究，所以想叫上你當(dāng)個后援，萬一有需要，也好幫忙掩護下。”

我此刻心中帶了纏繞不清的混亂和不安，胸口仿佛有一個另外一個自己要拼命突圍著分裂出去，我按捺住心中的這種煩躁和沖動，對魏嚴(yán)點了點頭：“好的，古董我也不是很有研究，但是昨晚也在網(wǎng)上查了點相關(guān)資料，希望今天能幫上你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