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透明的樹葉，連讓路西法駐足的價值都沒有。

    但這一次，路西法像是從沉思中回過神，施舍給他一眼。

    利貝爾立刻振奮起精神，期期艾艾地將手伸向路西法：“大人……”

    路西法盯著那沾滿泥塵的指甲，直到利貝爾再也無法向前，指尖停在距離他堪堪幾厘米的地方，才緩緩移開視線。

    “她要你死，”惡魔低沉的聲音如同暗夜的影子，悄無聲息滑入利貝爾的耳中，“你便去死吧?！?/br>
    這一句話宛若壓垮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利貝爾的呼吸陡然一滯，下一秒，波ss如狂風暴雨般朝他席卷而來，它們吞噬，撕咬，將惡魔吞吃入腹，連腦漿血液也不放過，直到懶惰之惡魔的最后一抹痕跡消失于世上，才心滿意足地散開，重新歸于深淵之書。

    直到萬千惡鬼全部消散，禁錮在路西法身上的封印才消失，驟然獲得自由的惡魔立即張開雙翼，接住那抹跌向地面的身影。

    “呼……”

    莉莉絲長出一口氣，抬起手，用力扣住路西法的手臂。

    “利貝爾……”

    “死了，”路西法道，“連一根骨頭也不剩?！?/br>
    這樣一來，七大惡魔除了他之外，皆被莉莉絲親手斬殺。

    莉莉絲像是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肌rou放松下來，軟綿綿搭在路西法手上：“那就好……”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這樣……我可以放心去見她們了……”

    惡魔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莉莉絲的眼正慢慢合上，當那雙漂亮的琥珀眼中的光芒幾欲消散時，像是一個緊急信號，惡魔忽然反握住她的手。

    “你想就這么死了？”他嘶啞道，“莉莉絲，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的生命屬于吾，沒有吾的首肯，沒有人能將你從吾的身邊帶離！”

    分明是威脅的內(nèi)容，卻字字能滴下血般，猶如一只窮途末路的困獸，拼了命去試圖追逐什么。

    “咳……”莉莉絲想要笑，卻吐出一連串淡紅色的血沫，驚得惡魔一把將她按住，低吼：“不許動！”

    “我不，”即使到最后關頭，莉莉絲也習慣性地與他抬杠，頓了頓，微微仰起頭，“其實，我騙了您。”

    “一開始的時候，我是抱著連您一起殺的打算，”像是沒有看見路西法試圖阻止她的舉動，莉莉絲移開視線，淡淡道，“但我想，怎么會有這么蠢的惡魔呀?！?/br>
    “又自大，又狂妄，稍微一挑撥就會踩入我的陷阱，有時候真的很難將您與七惡魔之首的稱號聯(lián)系在一起。”

    “那是吾不愿和你多計較?！甭肺鞣ㄉ硢〉?。

    “是是是，”莉莉絲隨意回了一句，“所以后來仔細想想，您其實也沒犯什么錯，就算當年您沒有帶著深淵之書逃入巴比倫塔，瑪麗女巫也會下令摧毀深淵之書，惡魔也會攻打巴比倫塔，而血月之夜……仍舊會再次上演。”

    “不要再說了，”路西法拉住她，“你想把自己活活說死？”

    依舊是他獨有的譏諷語調(diào)，但那雙顫抖放在莉莉絲臉側的手卻泄露了主人的心意。

    莉莉絲嘆了口氣：“都已經(jīng)這個時候了，為什么您不愿再坦誠一點呢？”

    路西法低聲道：“別說?！?/br>
    如果莉莉絲會乖乖聽路德的話，那她也就不是莉莉絲了。

    “說您喜歡我，”她抬起頭，“不許撒謊?！?/br>
    在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路西法了，因此就連惡魔下意識移開目光的逃避動作，也早就被她料到。

    “你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路西法抱起頭，“閉上嘴，我?guī)闳ク焸??！?/br>
    莉莉絲笑了一聲，他一定是急慌了，竟都忘記裝腔作勢。

    卻又轉瞬在心中悄悄嘆了口氣。

    路西法是她見過最驕矜，也最膽小的惡魔，如果他不敢邁出那一步，就由她代為效勞吧。

    “我馬上就要死了，那時我的靈魂將會脫離身體，完全屬于您，”她慢慢抬起手臂，勾住路西法的脖頸，“加上吸收了大量惡魂的深淵之書——一個女巫的靈魂加上一本無主的地獄神物，您將恢復昔日實力，重登巔峰?！?/br>
    “閉嘴，”路西法終于失去耐心，低吼道，“我不想聽這些！”

    “不，”莉莉絲固執(zhí)道，“你必須聽完?！?/br>
    她湊近了點，讓自己的臉龐映入路西法的眼。

    “等您再次成為惡魔之首，您必須記住，是誰將血與rou化作祭品，是誰將深淵之力奉獻給您，又是誰……”她低低笑了一聲，“將成為您的主人?！?/br>
    在路西法驚愕的眼中，莉莉絲慢慢仰起頭，將唇貼在惡魔冰冷鮮紅的雙唇上。

    女巫的一生，是算計的一生。

    她們是謊言的生物，用容顏蠱惑敵人，用言語瓦解敵人，當?shù)肱椎南葳澹銓⒂肋h無法逃離。

    在這場追逐中，她便是持著木倉的獵人，而路西法，才是那只被逼入絕境的獵物。

    莉莉絲以為，自從巴比倫塔淪陷的那一晚，她早就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只為復仇而活，但誰料會有一只惡魔闖入她灰色的世界。

    他強大卻膚淺，他狡猾卻單純，他厭惡她，卻會在無人注意時偷偷看她，用蹩腳的毒眼小心翼翼包裹對她的關心。

    所以她淪陷了，但女巫不會做出無謂的犧牲，她愛他，便要他付出相同以至更多的情感，就像一個曾經(jīng)歷過饑荒的人，餓覺像是附骨隨身的疾病，只有要求更多，才會得到病態(tài)的滿足。

    不夠。

    還是不夠。

    僅僅喜歡，無法成為與我相當?shù)捻来a。

    那就用謊言編織成看不見的線，纏繞在他的四肢，身軀，脖頸，直到蜘蛛將獵物困在它的蛛網(wǎng)，才會停止源源不斷的吐絲。

    “我愛你，”她輕聲道，“所以……”

    在我死后，不許忘了我。

    在我腐爛后，不許忘了我。

    在我消散后，不許忘了我。

    生命漸漸從指間流逝，路西法在她的頭頂嘶吼著什么，莉莉絲卻已經(jīng)聽不清，視覺像是被人抽走，她只能看到一雙金色的眼懸掛在眼簾中央。

    啊……便是這雙剔透的眼，在她絕望黑暗的枯井中投下一米星光。

    “噓，”她低低道，“我要睡了?！?/br>
    路西法仿佛意識到什么，倏然收聲。

    緊接著，他看到莉莉絲的眼簾慢慢合上，如同天邊飄來的烏云，終于將那雙琥珀色的眼遮住。

    “大人……能夠遇見您，真是太好了……”

    紫發(fā)女孩垂下頭，再也沒有聲息。

    路西法壓著下顎，一種沉寂的，絕望的色彩正慢慢在他身上蔓延。

    良久，兩道鮮紅血淚從惡魔眼中滑落，在蒼白病態(tài)的臉上留下詭異綺麗的痕跡。

    他微微一動，卻被什么東西牽絆住身形，路西法低下頭，看到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