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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解,還想要再說甚麼,何燕常突然問他道:“你叫甚麼?”小道士有點不好意思,說,“我還小,還沒有道號,師父給我起了個名字叫林幼德?!?/br>何燕常便再沒有說話,小道士也有點訕訕的,兩個人一路出了城南,沒走多久,就到了碧云觀山下。京城畢竟不比教中,這碧云山說是山,其實也不過比平地略高些罷了,兩人走進山門去,便聽到鐘鼓之聲,小道士便歡喜不已,快走了兩步,說:“還趕得及吃中午?!?/br>何燕常便笑了,說:“中午吃甚麼?”“豆飯,番薯,”小道士的肚子突然嘰里咕嚕的叫了起來,他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小聲的說道:“元明道長,咱們直接去膳堂用飯吧?!?/br>何燕常微微點頭,隨他繞過三清殿,直接去食了飯,見過了各位道長。流云子同他敘了一陣兒舊,便去後殿了,教他先住在西面的房舍里,又另派了個小道士替他領(lǐng)了新衣新衫,道冠布靴,何燕常問那小道士要不要幫忙,小道士抱得吃力,卻拼命的搖著頭,說:“我能抱得動!”何燕常覺得他這樣不服輸?shù)男宰雍苡行┮馑?,便笑了笑,慢慢的隨在他身後,朝西面走去。經(jīng)過鼓樓時,看到一個人佝僂著腰,坐在藏經(jīng)閣外的石階上,何燕??此砩系牡婪购孟褡约涸谒幫鯊R里藏起來的那件,又看那道服上污漬斑斑,心口一跳,便不由自主的將手插入懷里,只是遲些才回過神來,他的刀早已丟在慶王府的火場之中了。他這一頓,便落在小道士的後面了,小道士還不曾察覺,他很快就不露痕跡的又跟了上去。之前那個嘰嘰喳喳的,叫做林幼德的小道士怕是去找他師父了,這一個小道士出奇的安靜,抿著嘴巴一個字也不說,靜得竟然教他有些心慌。從鼓樓到房舍,不過短短的幾百步路罷了,何燕常將手揣在懷里,跟在小道士的身側(cè),緩緩的走著。那個人不知坐在那里做甚麼,何燕常從他身旁走過之時,他連頭也不曾抬一下,動也不動,何燕常如尋常一般的從藏經(jīng)閣旁走過,那人突然跳了下來,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懷里抱著把劍,腳下還有些不穩(wěn)。何燕常聽他踉蹌的跟在身後,一言不發(fā),卻又寸步不離,胸口不由得隱隱發(fā)緊,好像被人扯住了一般,卻又不知為何。小道士領(lǐng)他去了房舍,先他一步推門進去了,把衣衫鞋帽都放好,這才退了出來,回頭看到他身後跟著的人,見是觀里常來的那個瘋子,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說:“你又來啦!”何燕常站在那里,終於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人怔怔的看著他,見他回頭,突然笑了,癡癡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何燕常神情漠然的說道,“你認(rèn)錯了人?!北悴辉倏此阉脑捴萌糌杪劦囊话?,一腳邁入房內(nèi),然後把門在身後掩住。那個人瘋瘋癲癲的,大笑了幾聲,彷佛絲毫也不驚訝,懷里抱著劍,背靠著他掩上的門就坐倒在地上了,彷佛在替他守門的一般。小道士嚇了一跳,剛想說你不能坐在那里,還不曾說出口,那個瘋子便抬眼望他,那神情極其的瘋狂,彷佛極歡喜,又彷佛極痛苦,竟好像陷落在極樂和地獄之間似的,神情之間掙扎不已。小道士被他猙獰的神情嚇著了,後退了兩步,然後飛快的跑向了後殿,躲在柱子後面,心里撲通撲通的直跳。他定了定心神,才敢回頭張望,那個瘋子仍舊緊緊的抱著劍,神情癲狂的坐在元明道長的門前,竟然好像要一直在那里坐下去似的,小道士想,這個瘋子,聽說之前慶王府的火就是他放的,連慶王都不敢拿他怎麼樣,元明道長也不知怎麼開罪了他,竟然被他堵在門口。四房舍的門緊閉不開,那人端坐在門前,唇角帶著一抹笑意,已經(jīng)緩緩的將劍拔出了,雖是在那濃密的樹蔭下,劍身的寒光仍舊令他發(fā)抖。小道士想,這人真是個瘋子。他不敢多看,便慌忙的跑回去找?guī)煾父裁恕?/br>午後的日頭極毒辣,只是觀里種了許多老槐,樹下常有蔭涼,竟然也不會太熱。何燕常在空無一物的房里靜坐了許久。他行走了一路,滿身的風(fēng)塵,不好就這樣換過新裳,只是_終究疲憊,雙眼又疼痛,因此不曾前去沐浴更衣,只是靜坐歇息罷了。門外之人先是一動不動,片刻之後,竟然拔出劍來。何燕常雙眼時好時壞,耳力便格外的好,聽見他劍身出鞘,後頸便不由得發(fā)緊,微微坐正,轉(zhuǎn)瞬卻又自嘲,想,他倒不至於要在這碧云觀里殺我。他一路走來,極其的疲累,只手撐著額頭,竟也慢慢的睡著了,正沉沉浮浮的不知夢著甚麼,彷佛有人在夢里看他,只是那神情卻模糊得很,只是看不真切。正夢得焦躁,便聽到有人輕輕的拍門。何燕常慢慢醒來,四周已是一片寂寂的夜色,半掩的窗外不過微微有些光亮罷了。他有些驚訝,便聽到門外的人低聲的說道:“老東西,你快出來,不然我放火燒了碧云觀?!?/br>何燕常聽他話說得清楚分明,絲毫不帶瘋癲之態(tài),想起藥王廟里的驅(qū)趕,便微微冷笑。何燕常略略環(huán)視四下,房里只有一把折扇,他便拾了起來揣入懷中,推門欲出,只是推了一下卻推不開,那人便在門外笑了兩聲,彷佛松開了手,門一下便推開了。那個人站起身來,堵在門前,寸步也不肯挪開,似乎要笑,只是聲音喑啞,笑起來便有些駭人。何燕常雙眼疼痛,卻還是看向了他,那個人的臉被披散的長發(fā)遮住了,此刻卻也抬起臉來看他,似笑非笑的說道:“何教主,你可歇夠了?”何燕??粗菑埵煜s又陌生的臉龐,忍不住也微微的笑了。他本來以為他忘記了,可他想不到的卻是,無論看過多少次,他都忍不住要為了這張面容而心生贊嘆。就算兩個人之間有著那樣深的恩怨,卻不妨礙他在此刻露出笑意。那個人見他竟然微笑,便怔了一下,神情中有些癡迷,喃喃的說道:“我就知道,你還喜歡我的,是不是?”何燕常垂下眼,平靜的說道:“你認(rèn)錯了人?!?/br>那個人頓時哈哈大笑,伸手狠狠的握住他的手腕,說:“你隨我來?!?/br>何燕常不知他意欲為何,便也隨他拽著,出了道觀,沿著石階一級級的下去了,走到淺溪旁。那人在溪邊脫掉鞋子,然後才開始一件件的脫著身上裹著的道袍,他低聲的笑著,說,“羅俊青說你必然要回這教中,教我在此等待,果然被我等到了你?!?/br>何燕常經(jīng)此一路,唯有此句最令他驚訝,只是他卻從不開口,裝作不曾聽到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