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今年由于種種特殊情況，各大藝術(shù)類高校聯(lián)考時間普遍推遲一個月，最晚的甚至到三月上旬，所以他還能趕上。

在十一中內(nèi)部，籃球隊的朱教練正在幫他爭取保送。

但今年麗城體育保送生的競爭尤為激烈，名單里還有幾位拿過省級比賽冠亞軍的運動員，林雁行和他們比起來并不占優(yōu)勢。

林家上上下下都覺得保送這事兒八字沒一撇，不能押寶，必須得靠自己。

話說回來，高考真是這世界上唯一一件基本公平的事兒了，老林家手眼通天，愣是不能保證林雁行的前途。

林雁行不在，高三（1）班就更顯得冷清了，明明六十多個人黑壓壓坐了一屋子，但自習(xí)課時只聽見沙沙的翻書聲，偶爾幾聲交談，也只是討論xyz。

不管張磊磊等人怎么插科打諢，調(diào)節(jié)氣氛，但笑過之后大家總覺得缺點什么，很快恢復(fù)死一般的寂靜，仿佛帥逼不在，主心骨也沒了。

其實林雁行平常在班里話不多，還懶洋洋的老愛睡覺，可巨星就是巨星，他有氣場。

陳荏的話少了一多半，生活只剩下吃喝拉撒睡，以及做卷子。

他每天一大早就跑到教室做題，晚上快打熄燈鈴才走，期間十幾個小時，絕大部分時間都釘在課桌前。

別以為這是他個人的狀態(tài)，住校生幾乎人人如此，就跟上了發(fā)條似的，人人都橫著一條心，頂多再苦幾個月，換得后半生有個好起點。

班主任張老太說，能力重要，學(xué)歷也重要，重點大學(xué)所能提供的平臺和普通院校完全不一樣。

張老太又說，平臺決定眼界，眼界決定高度，所以你們要努力些，再努力些，把你們的腳往上跳一跳，手往上夠一夠。

張老太還說，如今考大學(xué)已經(jīng)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了，但考985依然是，我張慧芳為人寬容，不要求你們?nèi)巳丝?85，但本科達線率必須保住。

張慧芳寬容，管清華可不寬容，就差把T大的校名刺在陳荏背上了。

其實陳荏也是第一次考大學(xué)，不太明白這里面的事兒，完全被兩位老師裹挾著往前，讓背書就背書，讓做題就做題，但刺字是絕對不行的，他還想上公共澡堂子搓澡去。

十一中雖然嚴(yán)苛，但有一點嚴(yán)防死守——不讓學(xué)生熬夜苦讀。

每天熄燈之后，值班老師分兩組在學(xué)校里巡視，一組查教室，一組查宿舍，最后兩組會合，搜尋校園的角角落落，發(fā)現(xiàn)有學(xué)生點燈熬蠟復(fù)習(xí)的，一律抓回去睡覺。

發(fā)現(xiàn)兩次叫家長，發(fā)現(xiàn)三次就不讓住校了——用功是好事，但學(xué)校和老師都希望你保重身體，好好活著。

陳荏的班長繼續(xù)當(dāng)。

因為林雁行不在，他的事兒多了起來，比如早上整隊帶晨跑，課間cao和體活課等等，外加生活委員辭職不干了，他還得管宿舍那一塊。

他不是那種喜歡在大庭廣眾說話的人，但幾個月下來也習(xí)慣了，帶cao整隊時有模有樣。

其實班長是個委屈差事，在老師和同學(xué)之間當(dāng)夾心餅干，沒有不挨罵的。

但陳荏干得挺好，遇到事情連哄帶騙，把兩邊都弄得服服帖帖。

他上輩子管過會所，在那銷金窟里什么陣仗沒見過？眼前對他而言連小問題都算不上，同學(xué)老師之間偶爾鬧點小別扭還能提振精神。

有一天下午自習(xí)課，他被張老太喊去幫忙批卷子，老太太捏了一支紅筆，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突然評價：“陳荏啊，我看你這個人打江山不成，但守江山可以?！?/br>
陳荏失笑，問：“張老師，我有什么江山可守？”

張老太說：“你這脾性不錯，顧全大局，你將來會有一番作為的?！?/br>
陳荏說：“那我就托您吉言了?！?/br>
張老太說：“我教了快四十年的書，這點識人之明還是有的?！?/br>
她頓了一會兒，又說：“這點林雁行不如你?！?/br>
聽她提到林雁行，陳荏心里一空，頓時笑不出來了，為了掩飾只好埋頭批選擇題。

林雁行那邊一點說法都沒有，既不知道他在考哪個學(xué)校，也不知道他到底考得怎樣。

雖然每天晚上短消息聯(lián)系，但那人報喜不報憂，上來先說十個笑話，最后才來一句“今天有點累”。

陳荏問他為什么累，他又不說了，再聊兩句連消息都不回了，估計是睡著了。

高考、藝考拼的都是體力，藝考生還得滿場蹦跶，不容易。

陳荏想他。

往常天天跟前戳著這么一個人，突然三個月不見，可不叫人惆悵？

陳荏偶爾會后半夜突然醒來，再也睡不著，又怕影響舍友而不敢起床，只好閉上眼睛繼續(xù)躺著，為了不浪費時間就戴上耳機聽英語。

英語聽力一遍一遍地放，他半個字母都聽不進去，眼前晃動的全是林雁行的臉。

棱角分明的輪廓，俊美的眉眼，英挺的鼻梁……

笑的，傻的，發(fā)呆的，皺眉的，狡黠的，生氣的……

最后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手指將耳機線一匝一匝繞成圈兒，暗自尋思：我他媽倒是害了相思病，也不知道那孫子想不想我？

林雁行何嘗不想，而且想得更大膽，更粗野，不說而已。

每天他編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笑話來搪塞陳荏，既不會說他在練功房里呆了太久，以至于小腿都抽筋了，也不會說他練臺詞練得嗓音嘶啞，更不會說他在寒風(fēng)中排隊等待考試，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

高考啊，真是個指揮棒，把林雁行和陳荏都指揮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說錯話影響對方。

所以高考快點兒來吧，解放所有人，結(jié)束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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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寒料峭的日子，林雁行返校。

可惜他只來了半天，和班上同學(xué)以及關(guān)心他的老師們見個面，隨即又得離開，因為他要去補習(xí)文化課。

學(xué)校的高考復(fù)習(xí)進度他早就跟不上了，必須由老師一對一輔導(dǎo)，不分晝夜地惡補，才有希望超過分?jǐn)?shù)線。

好消息是他家有錢，早就幫他物色好了各科補課老師，就等著他藝考結(jié)束，打道回府。

壞消息是對他而言復(fù)習(xí)時間只剩下兩個多月，誰也不能保證他一定能達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