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車上(二)
同學們,中秋節(jié)快活) 在喧雜的車廂里,聽到一個嬌軟綿酥的聲音喊他名字,沈淮抬頭看過去,赫然看到熊黛玲就隔兩排面對他而坐。 “呃!”沈淮辛苦的擠過去,說道,“這都能遇得到,是不是看到我有一種陰魂不散的感覺???” “……”乍遇到沈淮心里有一種難言的欣喜,聽著沈淮如此損自己,又是覺得好笑,熊黛玲斂眉而笑,抬頭問沈淮,“你這是去燕京?” “是啊,”沈淮說道,“你放假怎么不回東華啊?” “本來是要回去,”熊黛玲說道,“不過我姐說要好明天要跟周明坐飛機到燕京參加什么招商活動,我就想著跟同學一起到燕京玩一圈,再跟我姐、周明他們回東華……” “哦,我說呢?!鄙蚧聪肫鹬苊髯鳛槭杏嬑刹?,在這次赴京參加招商活動的名單之列,借著出公差的機關,把妻子熊黛妮一起帶上到燕京玩一趟,也不是叫人意外,倒沒想這使他與熊黛玲竟然有機會在夜奔燕京的火車偶遇。 “他們都是我的同學,有燕京的,有一起去燕京玩的?!毙荀炝嵴酒饋斫榻B跟她同行的人,但跟同行的同學介紹沈淮時犯了難,總不能一本正經(jīng)的介紹他是東華市下面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黨委書記吧? 九四年大學生還是天之嬌子,雖然走入社會之后會向現(xiàn)實屈服、低頭,但剛剛進學校、對未來還充滿幢憬的他們,有誰會把一個鄉(xiāng)鎮(zhèn)黨委書記放在眼底? “沈淮是我姐夫的朋友?!毙荀炝嶂荒茌p描淡寫的介紹沈淮的身份。 沈淮心里一笑,都不知道周明現(xiàn)在是恨他多,還是畏他多,也許彼此相見會滿臉笑容,但他實在不會認為周明會打心里視他為朋友。 沈淮也只是笑著跟熊黛玲的同學打招呼。 正好趕上學生放假離校的出行高峰,這節(jié)車廂里有很多都是北上返家的高校學生。跟熊黛玲擠在一起卡座里的八個人,四男四女,都是省經(jīng)院一個系的同學。 他們年紀都相差不大,臉著掛著青春的笑容,坐在擁擠嘈雜、酸臭悶熱的車廂,也絲毫不覺得辛苦,手里還抓著撲克牌,叫沈淮想著他讀大學時的情形,比他們要貧寒得多,但樂觀積極向上,仿佛世界都踩在自己的腳下。 沈淮就挨著桌子而站,這邊雖然還是很擠,但能看到車窗外的夜景,不那么難受。 “你坐下來跟我們擠擠吧!”坐邊熊黛玲外面的女孩子欠著身子擠進去,坐在靠窗女孩子的大腿上,讓沈淮挨著熊黛玲坐下來。 女孩子的身材再纖細,但三人的座位,沈淮屁股搭上去,就難免要跟穿著熊黛玲挨在一起。 正襟危站還不如站著舒服,但沈淮也不能拒絕人家女孩子的好意,說了聲“謝謝”才挨著熊黛玲坐下來。 熊黛玲梳著馬尾辮,穿著長裙、白色短袖襯衫,扣子扣到脖子根,標準的女學生打扮,雪白如藕的胳膊露在外面,沈淮挨上去,卻有冰冰涼的感覺。 只是坐下來的瞬間,沈淮就感覺兩道不滿的眼神瞥過來。 對面四個男孩子擠坐在一起,因為車廂里悶熱,三個人直接就穿了一件背心,光膀子擠坐在一起。倒是熊黛玲對面的那個男孩子,就算上身都汗?jié)窳?,還很講究形象的在背心外還穿著短袖襯衫,手里還拿著一本《海子詩選》,人長得白凈,也有書卷氣,只是此時相當不滿沈淮挨著熊黛玲坐下來。 沈淮心里好笑,心想熊黛妮已經(jīng)夠漂亮了,熊黛玲長得比她姐還水靈,想必省經(jīng)院暗戀她的男孩子不會在少數(shù),而能公開表示好感的,大概也是有些底氣的人物。 從熊黛玲跟她同學的交談,沈淮很快就知道剛才給他讓座的女孩子叫辛琪,家就住在省城,這次是跟熊黛玲她們一起去燕京玩;他們八個人并不是同一個班的同學,而是省經(jīng)院學生會的學生干部,也算是同學,穿短袖襯衫的青年叫鄭峰。 鄭峰本身就是燕京人,也是他這次招呼大家去燕京玩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沒有把本握約熊黛玲一個人,才把一群人都拉上。 相挨而坐,身體難免接觸,熊黛玲心里卻沒有反感,一副不得以才如此的認命感,叫她也不想刻意往里側讓避,反而擔心沈淮就半個屁股搭椅角上坐著不舒服,讓他再讓她那邊擠一擠,她也很好奇在火車上能跟沈淮遇到,問道:“聽我姐說,你家就是燕京的,你這次是回燕京,是回家還是跟我姐夫他們一樣,去參加活動去的?” “家里人要過生日,特地請了假回去一趟,”沈淮說道,“招商活動跟我這個小角色沒什么關系……”雖然周裕要他參加招商活動,但沈淮只打算到市駐京辦認個門,省里組織的大型招商活動,哪里有他一個鎮(zhèn)黨委書記露臉的地方,他也就沒有跟熊黛玲說實情。 “哦……”熊黛玲乍遇到沈淮,心里是有難言的欣喜,但一時間又找不到話題可說。 她雖然每隔一兩個月才回一趟家,但這半年多來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沈淮跟她家的隔閡也是她能察覺到了。也想著去年冬季對他的好感跟親近,但沈淮刻意的疏遠,也叫熊黛玲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些微的挫傷,要不是這意外的相逢,熊黛玲心想自己大概不會再有主動去接觸沈淮的可能了吧? 知道沈淮是燕京人,熊黛玲的女同學有了興趣,那個給沈淮讓座的辛琪,手趴在小桌子上,扭頭看過來,笑著問道:“咦,你老家燕京的,你怎么會跑東華工作?是不是,跟我們鄭峰同學以后的打算一樣,是為了愛而放棄在大城市發(fā)展的機會?” 淮海省在東部沿海要算是經(jīng)濟滯后省,東華在淮海省又是經(jīng)濟滯后市,在一般人的眼底,實在很難想象首都戶口的青年,會跑到東華工作去。 “我mama老家是東華的,所以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崇高。”沈淮笑著跟這個名叫辛琪的女孩子說道。 辛琪跟熊黛玲年紀相若,可能大夏天在外面跑得緣故,裸露的皮膚沒有熊黛玲那么白,但眉秀眸媚,也是一個相當靚麗的女孩子。 經(jīng)院出美女,倒是胡亂說的,像朱儀、熊黛玲這樣的漂亮女孩子,雖然少,但每屆都會有兩三個特別撥尖的。 “那你在東華做什么工作,也是黛玲她姐夫一樣,都在市政府機關里工作嗎?”辛琪對沈淮頗有興趣,旅途還很長,也需要聊天來打發(fā)時間。 “我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也算是國家工作人員?!鄙蚧凑f道。 “那你是鄉(xiāng)鎮(zhèn)干部嘍!真是巧呢,我們暑假要寫一篇關于農(nóng)村經(jīng)濟調查的論文,還正頭痛怎么交差呢,抓到你可是抓到寶了……”辛琪興奮得都要想跳出歡呼兩聲。 “原來是鄉(xiāng)鎮(zhèn)干部……” 辛琪言語里倒是真誠,只是鄭峰恨不得要把“原來是鄉(xiāng)鎮(zhèn)干部”這幾個字都從鼻腔里擠出來,也恨不得把“不屑”兩個字拿記號筆寫在臉上。 沈淮的出現(xiàn),熊黛玲溢于言表的欣喜、接下來辛琪的讓座以及熊黛玲那渾不在意的跟沈淮的相挨而坐,都叫鄭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學生雖然是天之嬌子,但沈淮斜挎著背包從人群里擠過來,得體的衣著、不凡的氣質,和煦如春風的微笑,叫其他三個女孩子都忍不住側目,實際也讓鄭峰處于心理上的弱勢,壓制住他的敵意不能表露起來。 沈淮坐下來把背包跟提兜放在腳下,露出里面廉價的金葉煙,再聽得說沈淮只是在東華下面的鄉(xiāng)鎮(zhèn)工作,鄭峰的心理弱勢就立馬逆轉過來,身子也陡然坐直,有著“夜航船且讓我伸伸腳”的模樣,“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這個鄉(xiāng)鎮(zhèn)干部,眼睛帶有不屑。 這氣氛也就在他這不屑的一句話里驟然冷了下來。 都說漂亮的女人是禍水,沈淮也知道他跟熊黛玲的親近,把眼前這個毛頭小子給惹毛了。他懶得跟鄭峰爭風吃醋,只是跟辛琪笑著說:“你們都是省經(jīng)院的高材生,寫論文找我一個鄉(xiāng)村小干部,大概是找錯人了吧?我可真幫不上什么忙?!?/br> 辛琪倒是平常心,說道:“就想找你了解一下素材,這樣也省得我們真跑到鄉(xiāng)鎮(zhèn)調研了;那太辛苦了……”她坦言“纏”上沈淮也是為了寫論文省事。 “你這樣偷懶可不好,”鄭峰獲得心理上的強勢,就打心眼底認為沈淮是徒具皮囊的繡花包,看沈淮的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心想應該是鄉(xiāng)政府里的小辦事員,截過辛琪的話頭,說道,“這年頭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的人,有幾個不是渾渾噩噩過日子的?你要人家提供你寫論文的素材,不是為難人家嘛?”他又撇過臉來問沈淮,“對了,現(xiàn)在鄉(xiāng)鎮(zhèn)干部花國家錢都挺隨意的,你怎么會跟我們這些窮學生一起擠硬座?。俊?/br> 沈淮看著眼前這小子招人煩的臉,恨不得抽他兩巴掌,心想就憑你這二百五的德性,能讓熊黛玲傾心,那得等熊黛玲瞎眼了。 他連著給這小子挑刺,笑嘻嘻的也不惱,對他的問題也不直接回秴,而是蹺腳在椅角上,身子又往里跟熊黛玲挨近了一些,湊過去跟她咬耳朵說話:“我這樣的鄉(xiāng)鎮(zhèn)小辦事員,你說不擠硬座難道還有專列不成?對了,你啥時候成窮學生了;你這幾個同學,可沒有一個看著像窮學生的……”一邊跟熊黛玲親近的說話,一邊拿眼神瞥著對面的鄭峰:小子,你有種來咬我啊! 熊黛玲橫了沈淮一眼,又覺得男人間為自己的這種斗氣很有意,又為沈淮故意的親近感到羞怯,一時間臉上羞笑皆有,笑顏如春,叫旁人看了眼呆,卻叫鄭峰心里更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