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警告
“他也太咄咄逼人了!掏一百萬,就把市鍛壓廠兩年的控制權(quán)拿過去,也太會撈便宜了……”離開市鍛壓廠,蘇愷聞跟熊文斌坐同一輛車,終于是忍不住抱怨起來。 熊文斌知道自從沈淮出現(xiàn)后,蘇愷聞給憋了半天,連句話都沒有插得上,換誰心里都不會好受。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蘇愷聞昨天那么積極的湊到梅溪鎮(zhèn)去,沈淮今天也不至于會直接踩到他臉上來。 熊文斌沒有說什么,譚啟平也是剛從市委回家,他還要趕過去,把前前后后的情況再跟譚啟平詳細的匯報一遍。 已經(jīng)過了凌晨,譚啟平穿著毛背心,還正坐在書房里看文件,看到熊文斌與蘇愷聞推門進來,看著冷得發(fā)抖,臉皮發(fā)緊,走進溫暖的空調(diào)間還沒有緩過來,站起來說道:“你們還沒有吃東西吧?讓小王給你們弄點吃的?” “拿面包墊過肚子了,不用麻煩小王了。”熊文斌說道,他看到保姆小王從床上爬起來給他們開門就打著哈欠,也不想讓她到廚房里再折騰去。 “哦,”譚啟平要熊文斌、蘇愷聞坐下來,問道,“市鍛壓廠的事情,你們認為這樣解決,好不好?” “梅鋼一年多來的成績還是有目共睹的,沈淮在企業(yè)改制的實際工作經(jīng)驗,我是要認真學(xué)習(xí)的。不管怎么說,市鍛壓廠還是市屬企業(yè)——做好了,市里受益,經(jīng)驗可以繼續(xù)推廣;即使萬一有什么不足,也可以吸取經(jīng)驗教訓(xùn)?!碧K愷聞?wù)f道。 熊文斌也很奇怪,蘇愷聞為何始終能在譚啟平面前保持謙遜忍讓的姿態(tài),要不在車里看到蘇愷聞牢sao滿腹、目露兇光,這一刻還真看不出他對沈淮有丁點的不滿。 蘇家父子的這種本事是一脈相承?想到周明偏偏就學(xué)不會,熊文斌也是無奈。 見譚啟平朝自己看過來,熊文斌點點頭,說道: “全市的國營廠及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三角債問題很復(fù)雜,要是市里出面一家一家的去解決,那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一團亂麻。我覺得,在市里缺乏有效手段的時候,鼓勵像梅鋼這樣有能力的企業(yè),參與國營廠債務(wù)的消化跟清理,也不失一個辦法……” “愷聞?wù)f得也對,就算有什么不足,也可以從中吸取經(jīng)驗教訓(xùn),改革就是摸著石頭過河,現(xiàn)在下定論還太早了,”譚啟平坐下來,手捋著頭發(fā)往后梳,說道,“這件事,督查室那么繼續(xù)盯一下,要確定債務(wù)人的情緒真正緩和下來才行。文斌,你這兩天再幫我擬個關(guān)于企業(yè)債務(wù)清償問題的常委會討論專題。趁年底還有幾天時間,我找?guī)讉€常委跟市計委專門討論一下這個問題,看市里能不能再做些推動工作……” “好的。”熊文斌點頭應(yīng)承下來,看譚啟平話雖然是這么說,心里也不可能痛快,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跟蘇愷聞告辭離開。 回到家,熊文斌也是精疲力歇。 走到筒子樓的中庭,看到家里窗戶還亮著燈,熊文斌還以為妻子還在等他未睡。拾階而上,走到家門口,才聽到黛妮、黛玲的說笑聲從門里傳出來,笑著推開門,問道:“你們學(xué)校今年放假怎么這么晚,都快要過年了,才讓回家?” “你還能抱怨我回來晚啊,”熊黛玲撐著下巴看著她爸,說道,“媽還整天抱怨見不到你人呢,都說整個東華市當官的,工作都叫你一個人給干了——你嘴里整天說著寶貝女兒、寶貝女兒的,我就在想,今天我放假回東華,你總歸要早點回家吧。等到現(xiàn)在,我算是明白了,你把你寶貝女兒今天放假回家這事給忘了……” 聽著小女兒滿腹怨氣,熊文斌哈哈一笑。 他這屋里也裝了空調(diào),暖洋洋的,將外套脫下來,問大女兒黛妮:“你怎么又在這邊,沒自己家了?” “周明比你還看不到人影,我孤零零在家等他到半夜再鬧醒一回,還不如跟媽作伴呢;下班過來也方便……”熊黛妮也不說她跟周明鬧矛盾的事。 白素梅穿著睡衣,打著哈欠出來,見丈夫一臉的疲倦,問道:“今天又發(fā)生什么事情,累成這樣子?” “市鍛壓廠出了些問題,在那里坐到現(xiàn)在,”熊文斌又問道,“家里還有吃的沒有?” “我?guī)湍銦嵋幌氯??!毙荀炷菡酒饋碚f道。 “你還是早點去睡覺吧,黛玲一回來,你們姐妹倆就唧唧喳喳個沒完,也不看看自己幾個月身孕了?”白素梅攔著沒有叫黛妮動手,知道小女兒黛玲是個懶貨,她回屋又穿了一件衣服出來,幫丈夫熱飯菜去。 熊文斌拉了把有軟墊的椅子,坐到黛玲跟前,問道:“對了,你這學(xué)期的學(xué)習(xí)情況還沒有跟我說說呢?!?/br> 熊黛玲大皺眉頭,跟她姐抱怨,說道:“咱爸當官都當上癮的,我一回來就要匯報學(xué)習(xí)成績,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你跟媽,整天活在咱爸的陰影下,還有趣味不?” “……胡說八道,”熊文斌伸手敲了一下黛玲的腦殼,說道,“成績差就成績差,還找這么多借口?!?/br> “對了,市鍛壓廠到底發(fā)生什么事,需要你這個大秘書長去解決???”黛玲忍不住好奇,不知道有什么事,能叫他爸連晚飯都顧不上吃拖到現(xiàn)在才回來。 “沒什么事。”熊文斌隨口應(yīng)道,他不愿意把工作上的負面事情在家里說。 這時候公文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黛妮幫著將手機拿出來,看了看號碼,說道:“沈淮這么晚打電話給你做什么?” 熊文斌接過手機,也沒有刻意穿上外套到外面的過道上去接電話,就直接按了通話鍵。 “老熊,到家沒有?” 聽著沈淮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熊文斌見黛玲頭湊過來要偷聽他跟沈淮的談話,伸手將她的腦袋推開,跟沈淮說道:“剛剛從譚書記那里回來?!?/br> “我剛跟海鵬碰上面去夜宵,老熊你還沒有吃上飯吧?” “不了,菜飯剛熱好端上桌……”熊文斌說道。 熊黛玲看著桌上空空如也,不知道她爸為什么要扯慌,難不成關(guān)系真惡劣到連表面的氣都不維持了嗎? “那好,也這么晚,不打擾你了——幾個事,我就長話短說跟老熊你聊聊。東華市國營廠及諸多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債務(wù)問題,譚書記不了解詳情,蘇愷聞沒有經(jīng)驗,梁小林怕是本身就糾纏于其中,高天河現(xiàn)在也是坐壁而觀,但如果我今天的咄咄逼人,能對整個問題的解決有那么一點推動作用,我希望市里能明白:由市里出面,一家家去解決國營廠債務(wù)問題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現(xiàn)實的,只會把問題拖得更糟糕。一定要有斷奶、甩包袱的決心,抓住幾家重點企業(yè),由市里盯著這幾家重點企業(yè)清償債務(wù),才有可能逐步的給更多中小企業(yè)解套的機會。如果沒有人在這時候站出來說話,事情再拖兩三年去解決,社會也不至于崩潰,但是沉積下來的問題會更嚴重,東華也會錯失發(fā)展機會——這些道理,我想老熊你是能看得明白的?!?/br> “……”熊文斌想到譚啟平剛吩咐準備企業(yè)債清償?shù)某N瘯h,看來沈淮對譚啟平的反應(yīng)還是早有準確預(yù)料的,過了良久,才問道,“你這些話為什么不直接找譚書記談?” “你覺得我現(xiàn)在就向譚書記建議,成立市政府資產(chǎn)辦,將對市屬國營廠的管理職能,從市計委剝離出來,譚書記接受這個建議的可能性有多大?”沈淮問道。 “這一步可能跨得有些大了,各方面的條件還不太成熟……”熊文斌說道。 “……”沈淮在電話那頭笑了笑,沒有說再多話。 熊文斌想了想,最后還是問道:“梅鋼會不會順著市鍛壓廠的債務(wù)鏈,將手繼續(xù)伸下去?” “也真是明人面前不能說暗話啊,”沈淮在電話那頭,笑道,“我沒有將手伸太長的意,這次插手市鍛壓廠,確實也是看到市鍛壓廠手里握有新浦造船廠三百來萬的債務(wù)一直沒辦法討回來。還有就是昭浦煉鐵廠跟市鍛壓廠有些債務(wù)糾葛,看上去比較有意——這兩點,別人看不出來,不過我沒想過能瞞過老熊你的火眼金睛……” “哦,”熊文斌忍不住想嘆氣,又想到自己這段時間來動不動就嘆氣也不對,長吸了一口氣,說道,“哦,我知道了……”又覺得沒有什么多余話可說,就掛了電話。 “沈淮說什么?”熊黛玲看她爸一臉苦相,她挨著近但聽不真切,并不能理清沈淮跟她爸通話的真實意。 熊文斌將手機遞給桌對面的大女兒,讓她幫著收公文包里,見黛玲眼睛盯著自己,也知道她對沈淮有所好感,但不想她陷進去,說道:“沈淮打這通電話,是警告我:有些事只能他知、我知,要是給別人知道,他就會來找我的麻煩……” “他憑什么??!”聽著她爸這么說,熊黛玲也惱了。 “黛玲,你不要煩爸了。”熊黛妮說道,彼此關(guān)系的一步步惡化,她都有目睹,這背后也根本說不清誰是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