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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掛名做教授是常有的事,不定期來作作報告,算是對社會地位的肯定。周懷璋就是紀馳就讀的那所高校的客座教授。圖書館外的公告欄上貼了宣傳海報,著名企業(yè)家周懷璋先生回校舉辦講座,時間是下周二,地點在大禮堂。周老板的照片被放得太大,有點失了比例,依然英俊得醒目,風度翩翩。不少學生圍在公告欄前拍照,小聲議論著那些風月場里的花邊緋聞,這個影后,那個名媛,聽說還有個混血的小提琴演奏家,都跟周懷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我聽說他還有個兒子,”一個女生道:“偷情偷來的,身份不光彩,一直藏著不讓人看見,之前在微博上作妖,賬號都被封了,足見有多不受待見?!?/br>紀馳抿起嘴唇,手里的飲料瓶砸進垃圾桶,咣的一聲巨響。說話的女生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紀馳一眼,低聲罵了句神經(jīng)病。紀馳上過幾次微博熱搜,狗仔偷拍的照片,角度奇葩不說,畫質(zhì)也很糊,大部分人只是聽說過他名字,沒見過他長什么樣。也有同學說紀馳跟一個富二代撞了名,紀馳也不解釋,安安靜靜地上學讀書,儼然一個普通學生。他的社交通訊錄界限分明,聯(lián)絡用的號碼都不是同一個,喝酒飆車的狐朋狗友,學業(yè)上的教授同窗,都得分得清清楚楚。講座當天大禮堂座無虛席,拍照聲脆得能連成一首交響樂。前天夜里還跟紀馳在衣帽間廝混的人,轉(zhuǎn)眼就站在了主講臺上,西裝妥帖精致,連褲線都是筆直的,領帶夾和袖口泛著微弱的光。有女生掩著嘴巴低聲驚叫,紀馳翻了翻眼睛,心道,老王八蛋在床上折騰時,可不是這幅德行。周懷璋做了多年上位者,口才和氣宇都屬上乘,故事講得好,道理說得透,時不時地撒一口雞湯,現(xiàn)場氛圍好得不得了。紀馳淹沒在角落里,遠遠看著周懷璋的側(cè)臉,突然生出一股隱秘的自豪。他們之間有著永遠無法斬斷的羈絆,他要纏他一輩子,一輩子不放手。講座的最后環(huán)節(jié)是觀眾提問,前幾個問題都還好,金融相關,周懷璋一一解答。紀馳看見喬逸自人群里站起來,不由得眼皮一跳。喬逸拿著一把唱歌劇的好嗓子,笑著道:“我想問一個專業(yè)之外的問題,希望周教授不要介意?!?/br>周懷璋抬了抬手,示意喬逸有話直說。紀馳瞇起眼睛,聽喬逸道:“周教授能聊一聊對愛情的看法嗎?”這哪是提問,分明是調(diào)情!真夠不要臉的!心火騰地涌上天靈蓋,紀馳這個氣啊,恨不得一腳踹碎喬逸的脊椎骨。不等周懷璋作答,紀馳一把奪過在人群里傳來傳去的麥克風,朗聲道:“我替周教授給你講一講吧,愛情是一種具有互相性的吸引力,你情我愿,互相中意的,叫愛情。夾雜著利益算計,企圖通過兩性關系的羈絆從對方身上獲得好處的,那叫賣身!”此言一出,禮堂里嘩然一片,主持人臉都綠了。紀馳將麥克風往地上一砸,音箱里爆出一聲巨大的雜音,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睨了周懷璋一眼,轉(zhuǎn)身走出大禮堂,姿態(tài)高傲至極。主持人關了麥,小聲對周懷璋道:“周教授別生氣,都是些學生,難免……”周懷璋整了整本就筆挺的衣袖,笑著打斷他,道:“年輕人么,有性格有思想是好事?!?/br>主持人小心翼翼地吐出半口氣。周懷璋面上笑吟吟的,一副沉穩(wěn)儒雅的派頭,心里卻想著,我生什么氣啊,這身逮誰懟誰的狗脾氣,就是老子一手慣出來的。(8)紀馳帶著一肚子火氣沖出大禮堂,對著綠化帶里的老槐樹連踹了十好幾下。踹一下罵一句不要臉,保安遠遠盯著他,怕他有出格的舉動。學校有兩個圖書館,一新一舊,舊的那個都已經(jīng)是保護建筑級別的了,據(jù)說在里面做窩的耗子都已熬夠了年頭,飛升成仙。紀馳拎著書包去了新館,那里環(huán)境更好,有充電插座,還有自動販賣機,他急需一罐可樂來降降火。紀馳找了個相對僻靜的位置,硬逼著自己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文獻。不行,還是氣。想到喬逸那個做作的樣子,他就覺得頭頂冒火。翻出手機找到周懷璋的號碼,發(fā)了一串“不要臉”過去。信息發(fā)過去,遲遲沒有收到回復,紀馳覺得憋悶,到走廊的窗口下吹風。他抽了根煙咬在嘴上,沒點燃,嚼著煙尾吮煙草辛辣的味道,被氣暈的腦袋逐漸清明。站了好一會,他將煙折成兩段塞進垃圾桶,轉(zhuǎn)身的瞬間看到喬逸站在那里對他笑。表情在笑,眼睛卻是冷的,眸子上蒙著一層暗光,有點滲人。紀馳挑了挑眉毛,笑著:“學長是來跟我討論‘愛情’的么?不好意思,我沒興趣?!?/br>喬逸上前一步,攔在紀馳面前,聲音壓得很低,惡狠狠地道:“紀馳,你要臉嗎?弄得跟個妖精似的勾搭自己的親爹,嘲笑我賣身上位不配談愛情,那你呢?你配嗎?你敢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你喜歡周懷璋嗎?你的身世見不得光,你的愛情一樣,都是腐爛的,骯臟又惡臭。”早就說過,喬逸想往紀馳心上扎刀子,真是一扎一個準兒。出乎意料,紀馳沒有像往常那樣暴怒,他甚至沒有多看喬逸一眼,撞著喬逸的肩膀走過去,就像路過一根殘破的舊燈柱。喬逸猶不死心,追上去,扯住紀馳的手臂生生將他拽了回來,冷笑著,繼續(xù)道:“跑什么?戳到了你的痛處是嗎?我告訴你,是周懷璋先來追求我的,在國貿(mào)大廈頂層的星光餐廳,擺滿了蠟燭和玫瑰花,告訴我,就算是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摘下來送給我。即便是同性,我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你呢?你敢嗎?你敢對他說一句我愛你,敢期待他的回應嗎?紀馳,我真是可憐你,母親是個出軌偷人的娼婦,自己又亂……”不等喬逸把“倫”字說出口,紀馳回手就是一巴掌,力氣大得險些把手臂甩脫臼。喬逸踉蹌著摔倒,口腔黏膜破損,唇邊溢出血色,臉頰立即腫了起來。巴掌落下的瞬間,紀馳就后悔了,因為他聽見腳步聲了,雜沓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院系領導簇擁在周懷璋身邊,轉(zhuǎn)過拐角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兩個男學生,一個站著一個倒著,一個滿身戾氣,一個楚楚欲泣。這么尷尬的情形下,紀馳卻跑了個神,他想起學校的新圖書館是周氏企業(yè)出錢修建的,院系領導陪著周懷璋一道參觀,再正常不過。教務主任臉皮發(fā)青,呵斥著:“擅用暴力,成何體統(tǒng)!”紀馳甩了甩抽人抽得生疼的手指,轉(zhuǎn)身要走。身后的男人突然開口,道:“等等?!?/br>周懷璋一把好嗓子,端起氣勢來低緩沉厚,瞇著眼睛道:“打了人說走就走?”主任連忙提點:“快跟同學道歉,有了矛盾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