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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分鐘后,在市局門口等我?!?/br>趕往的路上,喬羿不住地打哈欠,小白干脆靠在窗戶上補覺,唯有沈尋與樂然精神奕奕,一個沉穩(wěn)地開著車,一個一動不動地直視前方。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樂然已經成了沈尋副駕上的常客。報社夜間出版,所以雖時值后半夜,整個大樓仍燈火輝煌。江洪遇害的地方在13樓,痕檢員們迅速拉起警戒線,小心翼翼地邁入其中,采集重要痕跡。喬羿身為法醫(yī)也一同進入,沈尋等人卻只能站在外部,等待痕跡提取完畢。這時間不短,他索性帶著樂然,觀察13樓的結構。等級分明,每一層以電梯為界,右邊是一個巨大的玻璃廳與一個相對逼仄的茶水間,供普通員工工作和休息;左邊是各位編委們的辦公室、會客間、休息室。報社共有5位編委,各占一層,江洪的地盤就在13樓。沈尋站在電梯通道上,踱了一個來回,叫住一名探著脖子看熱鬧的員工問:“你們平時經常去左邊辦公區(qū)嗎?”那員工20多歲,眼里閃著光,似乎很是亢奮,“我們去干嘛啊,左邊算是老總們的私人領地,右邊才是我們底層新聞民工的辦公區(qū)?!?/br>“也就是說,可能整個晚上都只有江洪一個人在那邊?”“這也不對。他是簽版老總。簽版懂嗎?”沈尋懂,卻故意搖搖頭。對方立即解釋起來,“哎,就是我們編輯做好版之后,得拿去他那里讓他過目,讓他把關,以防出現(xiàn)什么政治差錯?!?/br>“有多少個版,就有多少人拿版去找他簽?”“嗤,那他也太敬業(yè)了。”那人又說,“規(guī)矩的確如此,但誰讓人家是老總呢?老總可不能太勞累對吧?所以其實進行政治把關的都是各個部門的責任編輯?!?/br>“說說看?!?/br>“我們報紙一共有三個板塊,文化、體育、廣告算一塊,本地新聞算一塊,國際、國內、經濟算一塊。三個板塊的出版時間各有差別,文體廣最早,大概11點就得全部完成簽樣,送去印刷廠掛版印刷。國際國內經濟其次,凌晨2點半之前完成簽樣。最晚的是我們部門,本地新聞,凌晨3點之前完成簽樣,累死累活,工資還比不上娛記們拿的紅包,cao!”沈尋虛眼聽著,在他啰嗦的表達中尋找重點,“照你剛才的意思,整個晚上可能只有三個人會拿著自己板塊的所有版面去找江洪簽樣?”“對!”那人滿臉不滿,“輪到江洪值班時,他每天晚上10點才來報社,泡一壺茶,等著文體廣的責編送簽,看也不看,畫個名字了事。然后等到2點左右,簽國際國內經濟的版,最后是我們本地新聞的版。嘿,不過今兒算他倒霉,還沒摸著我們的版呢,就他媽翹辮子了。”樂然聽到這里忽然問:“你們盼著他死嗎?”“盼著他死犯法嗎?”那人兩眼一瞪,“他肯定不是我殺的,我啊,是屬于有賊心沒賊膽,哈哈哈其實咱們報社很多人都跟我一樣慫?!?/br>“為什么?”“為什么慫?那還用問,你敢隨便摸把刀就殺人?”樂然搖頭,“為什么盼他死?”“那就說來話長了。揀簡單的說吧,咱報社就是個層層盤剝的體系,他們那幾個編委呢,成天屁事不干,你們也看見了,他們的辦公室啥樣?我們普通員工的啥樣?在這樓里,他們就是一群土皇帝,我們說得難聽點就是太監(jiān),累死累活地跑新聞,工資比不上他們的零頭。你能服?你心里沒怨?而且這江洪吧,忒不會做人。他管著新聞中心,也就是國際國內經濟這一塊兒。我聽說啊,他和國際新聞負責人方小安是那種關系。方小安這女人吧,屁都不懂,一路睡上去,還擠掉了部門的幾個能人。反正他們部門現(xiàn)在怨聲載道,前陣子離職的都有好幾個?!?/br>樂然臉色不太好看,“但那也不能殺……”沈尋擋住他,示意他別說話,“江洪和其他編委關系如何?”“表面稱兄道弟,背地里勾心斗角唄。嘿,你還別說,說不定那幾個編委比我們更盼著他死呢!”“哦?”“我們主編明年就要退了,新的主編將從編委中產生。少一個江洪,其他人就少一分上位的障礙?!?/br>沈尋眼角勾著,沉吟片刻,笑道:“謝謝你啊,隨便聊聊就告訴我們這么多有趣的線索?!?/br>“哈哈哈?!蹦侨诵ζ饋?,“不打緊,反正我也不打算干媒體這行了,忒幾把污,下月就離職做生意去了?!?/br>這時,小白匆匆跑來,喊道:“尋哥,可以進去了。”江洪的辦公室裝修雅致,書架和桌上放著不辨真假的古董瓷器,而他本人卻躺在血污中,胸腹被刺24刀,臉上口鼻難辨。沈尋蹙眉自語道:“多大仇啊這是?!?/br>痕檢科科長王燁道:“綜合現(xiàn)場的足跡和監(jiān)控視頻,兇手體重、身高分別應在170斤、1米73以上,是個胖子?!?/br>喬羿說:“初步認定死亡時間3小時,和監(jiān)控中嫌疑人離開的時間基本吻合。致命傷是插向心臟的一刀,兇器是普通水果刀?!?/br>“和殺害吳令洋的兇手有關系嗎?”樂然問。“我覺得沒有?!眴挑鄵u頭,“吳令洋脖頸上的兩刀干凈利落,而江洪身上的傷痕雜亂無章。兇手不可能是專業(yè)人士,而且刺24刀這種行為……我覺得是為了泄憤?!?/br>“嗯。”沈尋蹲在尸體邊,端詳片刻,抬頭問:“現(xiàn)場有留下指紋嗎?”“沒有。”王燁說,“兇手具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作案時戴著手套?!?/br>沈尋盯著江洪血淋淋的眼窟窿,又道:“喬兒,來看看這里?!?/br>喬羿心領神會,“我剛才已經看了,江洪的眼睛被兇手挖出來搗爛,雖然已經成了一團rou泥,但基本還留在眼眶中?!?/br>“也就是說眼球沒有被兇手取走?”“起碼沒有完整取走?!?/br>沈尋站起身來,又問了王燁幾個問題,再向主辦此案的三中隊隊長邱羽交待幾句,領著樂然就往樓下走。小白看了看他倆,拿出筆記本,趕去三中隊聽邱羽分析案情。一輛警車呼嘯著往市局方向駛去,喬羿得趕在天亮前完成尸檢。沈尋坐在報社一樓大廳的沙發(fā)上,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問:“對這案子有什么想法?”樂然正襟危坐,像被點到名的學生似的答道:“我覺得兇手就是報社里的人,就算不是,也是非常熟悉報社左右辦公區(qū)構造與工作機制的人。否則他無法掐在第一個板塊和第二個板塊簽樣的時間間隙趕去殺人,而且從他逃跑的路線看,他也非常熟悉從報社車庫到背街這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