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呢？

    “媽，這種生活、這種婚姻就是你想要的嗎？”劉大妮冷冷問道。

    “婚姻就是這樣的啊，忍一忍不就過去了嘛！”明明才四十來歲，卻早已頭發(fā)花白、細紋滿臉的原身麻木說道。

    劉大妮離開了，孑然一人在城里生活著。她有著成功的事業(yè)——她親手創(chuàng)立的品牌在華國中有著極大的知名度，甚至還外銷他國。

    只是她一輩子都沒有結婚，把所有精力都注入了事業(yè)之中。

    當原身看到電視里女兒接受采訪被問到為什么選擇單身時，她看到穿著一身職業(yè)裝、面容淡定的女兒怔了怔，兩眼中幾分迷茫流過，然后說道：“可能是在我看來，婚姻不一定都是幸福的，而我不相信自己會有一段完美的婚姻?！?/br>
    原身的眼淚慢慢滲出來。

    她想起大妮還小的時候，悄悄問她：“媽，我好害怕爸和奶奶啊，我們可以不在這里生活嗎？”

    大妮再大一些，周邊的同齡孩子都去上學了，她哭著說：“媽，我們離開這個家好不好？大妮不上學，大妮去撿破爛養(yǎng)你好不好？”

    大妮十五歲那年選擇了外出打工，她在臨走前問道：“媽，我離開這個家以后就不回來了。你，你要不要一起走？”

    大妮二十五歲那年是回來了，這是她離家后第一次重歸故里，也是最后一次回來。她依然執(zhí)著地問：“媽，我能養(yǎng)活你了，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而原身的答案在這數(shù)十年里也未曾變過——“媽不能走啊，媽走了你爸怎么辦?！?/br>
    原身看著電視里頭不茍言笑的女兒，她突然伸手抓住胸前的衣服，她的心，很痛很痛，很后悔很后悔。

    她為什么不走呢？為什么不帶著女兒離開這個家呢？

    就因為那個虐打她數(shù)十年的男人曾經(jīng)把她捧在手上如珠似玉地疼愛過，就因為她不想讓孩子沒有父親，就因為她怕離婚會讓孩子面對太多流言蜚語，就因為她害怕離婚了孩子以后不好說親……

    就是因為那些自私的原因，她害得自己唯一的女兒有家不回，害得自己的女兒一輩子不敢踏足婚姻，害得女兒孤獨一生。

    4、四

    任霧迅速看完了原身痛苦的一生，心里也泛起了酸意，大概是身體的執(zhí)念在作祟。

    她感受到身體各處的痛意，手臂內的嫩rou處、胸前、大腿根兒，這些脆弱敏感的地方，都被狠狠地擰過掐過。

    任霧現(xiàn)在是處于劉家興被人打斷雙腿、送回來在家里休養(yǎng)的時期。根據(jù)記憶可知，他對她動手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不過還沒有直接放在明面上，只是扯著一塊妻子照顧不好丈夫的遮羞布來擋著他的惡行。

    任霧的第一反應就是離婚，立刻帶著大妮離開這個無法稱之為家的家庭。

    但她很快又冷靜下來，如果她直接提離婚，劉家興和楊大娟是不可能答應的。畢竟現(xiàn)在她是這個小家庭里唯一的勞動力兼出氣筒，沒有她，誰下地干活做菜洗衣？沒有她，誰來照顧劉家興、為他擦身換衣、端屎端尿？沒有她，誰來充當這家里的出氣筒？

    任霧在黑暗中睜著雙眼，思考著怎么樣才能帶著女兒、從劉家全身而退。

    *

    任霧回了一趟娘家。任家一家大小正坐在堂屋里吃午飯，還沒問任霧吃了沒，就見她扯過一張小板凳，細細抽泣起來。

    任家弟弟任雷和jiejie感情深厚，見jiejie哭得快緩不過氣來，趕緊讓剛進門的媳婦兒秦玲給姐端杯紅糖水上來。

    任母則放下碗筷，雙手抱著女兒肩頭，一邊流淚一邊喊著：“我可憐的閨女??！”

    任父深深嘆了一口氣，從墻邊拿過煙筒，狠狠地吸了一口。

    “前幾天咱們問你，要不要跟劉家興離婚，你口口聲聲說不離。你既然選擇了不離，還回家哭什么呢？”任父脾氣是好，但也不是橡皮團子，能讓人揉來揉去。

    任霧哭得更厲害了，她把衣袖擼上去，露出黃瘦的手臂來?！鞍?，媽，劉家興他，他不是人來的，每天晚上都拿我出氣，掐我捏我，我身上沒幾塊rou是好的了！”

    任家人一看，那手臂上全是一塊塊的淤青和紅腫。任母一看，剛停住的眼淚又往下掉了，大聲哀嚎著：“我可憐的閨女啊，被他們家折騰成什么樣子了！”

    任雷跟爹媽jiejie脾氣不一樣，他直接從廚房里cao起一把柴刀就要去跟劉家興拼命，把他那雙手給剁下來。

    新媳婦兒秦玲嚇得夠慌，怕丈夫一時沖動就去給那不成樣的姐夫一頓揍。她苦苦抱著丈夫的腰，帶著哭腔喊：“雷子啊，你別沖動啊，你要是犯了事，你叫我們怎么辦??？”

    一頓兵荒馬亂過去，任雷放下了柴刀，和任父兩人面對面抽著旱煙。任母和秦玲則拿來藥酒，在房間里幫任務擦著身上的傷痕。

    “你覺得，你姐那事兒咋辦？”任父呼出一口白煙。

    “離婚吧，讓姐和大妮回來，我養(yǎng)著?！比卫撞皇请S便說的。他寧愿自己再苦一點，也不愿意看著jiejie在劉家那個泥潭越陷越深。

    任父點點頭，他也是這個想法。

    當任父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時，任霧同意了?！安贿^，爸媽，雷子，我擔心劉家不可能答應讓我離婚、也不可能讓我把大妮帶走的。我想，我想去報警，告他家暴我！”

    屋內一片安靜。

    “不行！你這樣做不就鬧得大家都知道劉家興打你了？以后你怎么找對象?。俊比文阜磳?。在她看來，好聚好散就行，不要鬧得人人皆知。

    “媽，我不這樣做，劉家那邊哪有那么容易答應離婚。指不定我剛提出離婚，他就要拿東西砸死我了！”任霧動了動身體，把兩條手臂上的傷口更大程度上暴露出來。

    任母看著傷口，嘴唇動了動，不出聲了。

    “姐，有我呢，我?guī)е竦度?，看劉家敢不敢拒絕離婚！”任雷站了出來。

    “雷子，你想要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嫌棄劉家興瘸了才離婚的嗎？想要別人以為是我搬出娘家來逼劉家興離婚嗎？”任霧看著弟弟。

    任父最后拍板了：“雷子，你現(xiàn)在帶著你姐去鎮(zhèn)上派出所報案吧，去隔壁借輛自行車騎過去。”

    *

    劉家。

    楊大娟從地里回到家，又累又餓，指使劉大妮給她倒了一杯涼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