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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擷蘭令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0

分卷閱讀20

    三年,天真的以為苦盡甘來,高高興興的上任去也。

臨行前自家老師來送,似笑非笑的囑咐了一句“好好干,千萬莫要像是沒見過銀子一般,丟了本相的臉。”

當(dāng)時殷庭很不以為然的想,蘇州殷家的嫡子,哪能沒見過銀子呢?!秸D鹽務(wù)查察貪弊時,見識過了那些鹽商送來的賄賂,才曉得自己當(dāng)真不能算是見識過銀子的。

一年揚州刺史做下來,查收臟銀五千萬兩,私鹽三百萬擔(dān),功勛卓著。

年末回到洛陽述職,拜謁自家老師的時候,就看見分明沒比自己大多少的男人一副心疼的樣子說:“怎么瘦了這么多……干得漂亮?!?/br>
述職完,便收到了吏部的任命,調(diào)任連州。

直到臨走也沒再見到自家老師的面,上路一日之后方才追來一個武官,說是受命調(diào)任連州都督,正好是同僚同路,順便捎來一紙信箋。

信箋上是裴相聞名天下的行書,俊逸瀟灑的寫了一行詩:“若個書生萬戶侯?!?/br>
忍不住苦笑,誰都知道連州窮苦,民風(fēng)剽悍,盜匪橫行……

尚未收起信紙,那位執(zhí)掌合州兵馬的新任都督卻已鉆進了自家的馬車,毫不生分的攤開一張地圖,兀自講起他的剿匪計劃來。

一年后回京述職,剿匪三萬,功勛卓著,只惜兩人去、只他一人得還。那位大大咧咧頗有領(lǐng)軍才干的同僚因輕身履險之故,葬骨他鄉(xiāng),只追封了個忠勇伯的爵位。

此番回京,在拜謁自家老師之前先去了趟太醫(yī)院,新上任的太醫(yī)院正年屆半百卻是須發(fā)烏黑精神奕奕,聽他說了病情之后嘆了口氣開了一小瓶藥丸,囑他若是胃疾突發(fā),服之頗是有效,但要根治,卻需好生調(diào)養(yǎng)。

若干年后太醫(yī)院正成了白發(fā)蒼蒼的老院正,再看見當(dāng)年的殷刺史如今的殷相胃疾復(fù)發(fā),除了遞過藥丸,已然不屑再說別的什么了。此是后話,揭過不提。

彼年殷庭見到裴彥時他正倚在軟榻上裹在厚厚的被褥里,咳得讓殷庭恨不得代他將那塊不知爛了沒有的肺嘔出來。

笨拙的倒了杯熱茶遞到自家老師的唇邊,卻聽到那本該咳得聲嘶的人cao著只是略啞了些的嗓子輕輕道:“那人是岑大將軍很看重的晚輩,本來若是今次干得漂亮,本相有意擢他鎮(zhèn)邊立功,可惜他命中沒有這份福緣……真是可惜了?!?/br>
殷庭垂了眼輕輕道:“學(xué)生明白?!?/br>
殊不知裴彥接下來的話卻是:“蘭階,西戎犯境,我有意調(diào)你去幽州。你……可愿去么?”

西戎犯邊,則幽州正是烽火前線,此行想來頗有些兇險。

殷庭沉默了片刻,微微欠身:“多謝老師栽培。”

好端端供職六部,正是平步青云本該擢升侍郎的時候卻忽然被外調(diào)三年……個中用意,他又怎么會不明白呢。

邊地苦寒殷庭不是不知,一路里的風(fēng)雪已然見慣了,卻不想行至幽州城外那天,忽然就雪霽天晴。

城門口披著猩紅色氅一身鎧甲高大健碩留著絡(luò)腮胡子的男子對他抱拳,甕聲甕氣的道:“末將涼州司馬、定遠(yuǎn)將軍齊凱,見過刺史大人。城中兵馬俱是末將統(tǒng)帥的?!?/br>
殷庭想了想,還了半禮,“將軍不必多禮。本官年少,不通兵事,日后還要仰仗將軍。”

史家給裴彥的評論里有一句是“其廟算也無儔”,作為裴彥的嫡傳弟子,殷庭生平很少做會讓自己后悔的事情。此次卻算是一件。

多年后小酌微醺舊事重提,殷庭看著笑的毫無形象的帝王,終是面子上掛不住,憤然的一腳將之踹到了床下:“誰會想到才十八歲的毛頭小子會生的那么高大威猛還留著一臉大胡子!”

次日司天監(jiān)上奏,道是昨夜驚見天相星犯紫薇,帝王于是睨著朱衣玉冠的宰輔笑的意味深長,卻只是淡淡揭過不提。

上文卻是扯遠(yuǎn)了,讓我們的故事重新回到熙容年間。

齊凱那年只有十八歲,他家是世襲武官,從五品上定遠(yuǎn)將軍的職位是他父親臨終前傳給他的。因為太年輕的緣故,總被人看不起,便自請到幽州任職,存志立勛。

這種心態(tài)下,留一臉的絡(luò)腮胡子實在是情有可原。

初見時的烏龍并未對齊殷二人漸漸地互相欣賞產(chǎn)生阻礙,反倒讓兩人更加親近些。齊凱總是打趣一般的喚殷庭作“小殷刺史”,殷庭便回敬他一聲“小齊將軍”,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讓殷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齊凱笑起來朗烈的如同大漠里的日輪。

只惜化不開邊城的積雪。

西戎犯邊,來勢洶洶,西塞狼煙一日不曾寧息,幽州城中夜夜夢枕馬蹄。

戰(zhàn)的最艱辛的時候胡騎直沖到幽州城下,援軍卻意外耽擱,正是落雪天氣,殷庭身為刺史,卻是不顧下屬的勸阻,親上城樓,站在了齊凱的身邊。

一站就是三天三夜。

身后的大鍋里燒著沸油,身畔堆著各色的石塊土袋,城下的胡騎總不見少,城頭的落雪更是在眾人的踐踏之下漸漸的積了起來。

齊凱不止一次勸殷庭下城休息,他卻執(zhí)意不肯,心里已經(jīng)抱定了以身殉城的打算。

幸而援軍及時趕到。

殷庭清楚地記得自己當(dāng)時都來不及高興,忽然就覺得冷的不行,靴子里進了雪,雙腿麻木的幾乎無法行走,聽著身邊軍士們的歡呼,整個人卻像是丟了魂一樣,慢慢的,慢慢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轉(zhuǎn)后才得知,自己當(dāng)時差點一頭栽到城下去,是被同樣筋疲力盡的齊凱一把拽住,從城樓上抱回刺史府的。

不久后齊凱前來探病,在殷庭床邊坐下后第一句話就是:“小殷刺史尚未娶妻吧?”

他斜他一眼:“小齊將軍怎么知道?”

“沒有顧忌才會這么拼命?!?/br>
“你不也是么?!?/br>
“我才不娶妻呢?!?/br>
“開什么玩笑?!?/br>
“我是斷袖。”

殷庭于是有些怔忪的看向這個和自己同生共死甚至于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刮了那該死的胡子之后顯得很是俊朗不凡——腦子里冒出來四個荒誕的大字。

于是試探著問道:“你莫不是要我以身相許?”

這次愣住的便成了齊凱。

殷庭看見他愣住了越發(fā)覺得自己是猜中了,也就更加為難起來,卻不想對方回過神來之后竟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哈哈哈,我若是當(dāng)真看上你了,又怎么會到現(xiàn)在都不出手?你莫非覺得我是那種磨磨唧唧的人不成?”年少的將軍如是答復(fù)。

殷庭回京述職啟程那天,正是齊凱領(lǐng)軍開拔追擊西戎?jǐn)≤姷娜兆印?/br>
“小齊將軍,祝你旗開得勝?!?/br>
“小殷刺史,后會有期。”

那日,幽州的冬天難得雪霽,天邊懸著一輪朗烈的紅日,耀眼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