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去了！你懂個屁！”黑眼睛甩開了如意齋。

悟醒塵爬到如意齋身邊，想扶他，關(guān)切道：“你沒事吧……”

如意齋沒看他，自己爬了起來，還看著那黑眼睛，還在和他說話，他道：“那個聲音是什么樣的來著？”

“什么聲音？”

“調(diào)查官說上尉呼喚原始人的聲音?！比缫恺S學(xué)了學(xué)，“嘎……”他問，“是這樣的嗎？你聽到過嗎？像鳥叫一樣的聲音?！?/br>
黑眼睛沒有說話。

悟醒塵的手環(huán)震動，終端提示：您還有一分鐘即將進入脫水狀態(tài)，請立刻攝入飲用水。

悟醒塵張開嘴唇干裂的嘴巴，抓了抓干啞的喉嚨，說不出一句話。

[鏟子鏟地的聲音]

[旁白：我聽到爭論的聲音。土坑比我因為脫水陷入昏迷時挖得更深了，多少米了呢？十米？二十米？我已經(jīng)失去了精確的判斷能力，地面離我已經(jīng)很遠了，天空變得很近。我一伸手，就能抓到云。云抓不牢，從我指縫里溜走，飄去了別處。]

悟醒塵捂著左肩的傷口爬起來，如意齋在他邊上喝水，微微仰著脖子，似乎在聽著什么。悟醒塵也仰起頭，豎起了耳朵。黃昏了，日光昏昏沉沉，他聽到地面上黑眼睛和調(diào)查官似乎在爭論著什么。突然，一個人從天而降，掉到了土坑里。尸臭味在坑xue里蔓延，那是一個胸口中了兩槍的男人。他的額頭上有一只瞳孔呈火焰狀的眼睛。

“喂！上來！”一條繩索從上面放了下來，黑眼睛沖如意齋和悟醒塵揮了揮手，吆喝道。

“今晚不用干活兒了嗎？”如意齋問道。

“讓你上來就上來！”黑眼睛斥道，唾沫星子亂飛。悟醒塵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如意齋指著悟醒塵說：“他爬不上去，他的手使不上勁?！?/br>
黑眼睛罵了句，爬了下來，抗起悟醒塵，要抓著繩索往上回去，可他爬了兩下就掉了下來。如意齋道：“看來抗著個什么東西，比如抗著個人，還要從這么深的地方爬上去，就算是個壯漢也很難辦到?！?/br>
黑眼睛惡狠狠地把悟醒塵摔在了地上，一推如意齋：“你，先上去！”

如意齋抓著繩索，跳了下，搖搖晃晃吊在繩上，一笑：“不好意思，我手上本來就沒什么勁，手無縛雞之力啊。”

他落回原地，沖黑眼睛攤開手，一雙血rou模糊的手止不住地發(fā)著抖。

悟醒塵啞著聲音問道：“為什么突然要我們上去……”

黑眼睛道：“投石問路，守株待兔，懂不懂？”黑眼睛一看地上散發(fā)出陣陣惡臭的男人，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還是放上三具尸體，誘惑更大？”

如意齋噗嗤笑了出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真的相信有原始人？有地道？”

黑眼睛眼神一凜，拔槍瞄準(zhǔn)他的眉心。如意齋說：“你就算殺了我，我也要說，他說自己是調(diào)查官你就相信他是調(diào)查官？你們的口糧還剩多少？這樣挖下去要挖到什么時候？為什么他知道少尉發(fā)出的鳥叫一樣的聲音是在呼喚原始人？一個人真的有可能從這么厚的地里鉆出來嗎？就算是土撥鼠，挖得這么深了，現(xiàn)在總也得能看到它打過洞的痕跡了吧？可是這里什么都沒有。”

一卷求生梯放了下來。調(diào)查官在上面喊話：“找到了這個，你們試試爬上來?！?/br>
黑眼睛把如意齋推到了梯子前：“你先上去！”

如意齋爬在梯子上，嘴里還在說著：“有些瘋子喜歡殺人，有些瘋子喜歡折磨人。”

黑眼睛背起悟醒塵，爬在如意齋后面。

他們爬到了地面上，黑眼睛把悟醒塵扔在地上，悟醒塵好久沒呼吸到土坑上的空氣了，趕忙深吸了一口氣，濃烈的尸臭刺激得他干嘔起來。土坑上的空氣也不好聞，他一看，熊熊燃燒的篝火邊還有一個胸口中了兩槍的男人。火在燃燒，噼噼啪啪，調(diào)查官坐在一張靠背椅上，抱著一把散彈槍，隔著篝火，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那是少尉的椅子，那是少尉用來自殺的槍。

黑眼睛坐在了土坑邊，睜大了眼睛，瞪著那土坑。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塊墓碑。

調(diào)查官說：“士兵，你睡不著嗎？你要聽一個故事嗎？”

悟醒塵躺在地上，他的傷口還在痛，半邊身體冰涼，不由像那篝火挪近了些。如意齋就坐在他邊上，盤著腿，撐著下巴，盯著那篝火，耷拉著眼皮，說：“你說吧，反正有些無聊?！?/br>
悟醒塵蜷縮起了身體。

“很久很久以前，部落里最英勇的勇士們即將與另一部落的勇士們進行一場對決，臨行前，他們喝下了長老給他的美酒，美酒讓他們跑得更快，讓他們的武力加倍，讓他們的頭腦更清醒，他們贏下了對決，走上了血祭的祭壇。大祭司祝福了他們，在他們的額頭上畫下了太陽的印跡，那是只有通過了對決考驗的勇士才能獲得的來自大神的認(rèn)證。大祭司挖出了他們的眼睛，呼喚神鳥來啄食，神鳥吃完勇士們的眼睛，銜著他們的靈魂飛往大神的神殿。在那里，英勇的勇士們在神殿前，守衛(wèi)永恒。

“很久很久以后，阿茲特克大祭司的靈魂在祖先的土地上復(fù)蘇了，帶著他前世的記憶，尋覓守衛(wèi)永恒的勇士，他為他們調(diào)配美酒，他讓他們飲下美酒，卻沒料到，從前能為勇士們帶來勝利的佳釀卻成了致命的毒藥，現(xiàn)代的勇士們一個一個死去了，大祭司卻沒有放棄將他們的靈魂送往神殿，他在他們的額頭上畫下太陽的印跡，挖出他們的眼睛，呼喚神鳥來啄食，神鳥吃完勇士們的眼睛，卻銜不起他們的靈魂。現(xiàn)代人的靈魂太過沉重了。于是，大祭司只好草草處理了尸體，卻沒料到，他祖先的后裔拒絕了這些勇士，將他們還到了他的手里。

“大祭司十分痛苦。他被同胞拋棄，被祖先遺棄，他在前世的記憶和現(xiàn)世的現(xiàn)實中掙扎，逐漸喪失了所有判斷的能力，逐漸瘋癲，于是，他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他希望憑借死亡參透他生命的真諦。他想，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大祭司，如果人真的有靈魂，不滅的靈魂穿梭在不同的rou身里，那么他終有一天會帶著所有前世的記憶歸來?！?/br>
手環(huán)震動，悟醒塵看了眼，終端提示他：您需要盡快補充能量。

[旁白：我睡了過去。]

[旁白：第二天醒過來，天已經(jīng)亮了。]

悟醒塵勉力撐開眼皮看了看周圍，黑眼睛還在是土坑邊，不過是以躺著的姿勢，如意齋還是在他身邊，坐著，看著篝火。調(diào)查官還是隔著篝火，他在擦拭槍桿。忽然，黑眼睛跳了起來，往坑里一望，左看右看，撲在了677身上搶他的虛擬攝像機，嚷嚷著：“你拍到了嗎？拍到了嗎？？尸體去了哪里？？”

677指了指監(jiān)牢。

“從哪兒來的就會回哪兒去?！闭{(diào)查官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