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道：“雪公子對謝太尉似乎太過……冷淡了些，若他記恨在心……”蘇清雪微笑道：“我若對他百般討好，那豈不是更奇怪?！辈痪玫搅嗽脐柡罡?，小九便駕車回宮。

府門前無人守衛(wèi)，蘇清雪自己推了門進去。一名小婢聽到聲響，過來見是個風神秀美的少年，不由微紅了臉，低聲道：“我家公子不在，公子若有事，請隔幾日再來?！碧K清雪知她必是碧衣新買來，還未見過自己的，笑了一笑，道：“你家公子何時回來?！蹦切℃緭u頭道：“我也不知?！碧K清雪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進去等他?！蹦切℃緷q紅了臉，急道：“不……不成……”

碧衣在房內(nèi)聽到男子聲音，出來見是蘇清雪，歡喜道：“公子回來了?！蹦切℃灸樕嫌旨t又白，又是害怕，已說不出話來。蘇清雪笑笑道：“嚇著你了么，那可真是對不住?！北氵M書房去。

碧衣忙將新做的點心準備了些送進書房去，卻見蘇清雪一臉冷硬的對著那銅鏡，嚇了一跳，道：“公子這是做什么，有什么煩心事么?！碧K清雪回身一笑，道：“沒什么。只是想瞧瞧適才這張臉裝得像不像罷了?！北桃卤牬罅搜?，不知他在說什么。

二，玲瓏冰雪（二）

蘇清雪自在的在一旁坐下，揀了一塊千層糕吃了，笑道：“幾日不見，手藝又長進了不少。再過上幾年，不怕提親的不將門檻踏破了?！北桃滦Φ溃骸肮酉矚g吃，碧衣便給公子做一輩子點心?！痹捯怀隹?，頰上微微發(fā)熱，道：“公子，府里只公子的臥室、書房和幾間下人的住房收拾了出來，什么時候找些匠人來，將府邸整個整修一番?！?/br>
蘇清雪略想了一想，笑道：“罷了，弄那些東西做什么，麻煩得很。我能在這里住多久。倒不如省下錢來，你多買些脂粉首飾，細細打扮打扮也是好的。”碧衣臉上現(xiàn)出不解之色。蘇清雪不待她問，又道：“這幾日外頭有什么新鮮事么？這幾日在宮里悶得很?！北桃?lián)u搖頭，低聲道：“我一個小丫頭，也是日日在府里，能知道些什么。”

蘇清雪卻看出她眼中的難過遮掩之意，柔聲道：“你聽到什么了？是不是有人說我什么?！北桃碌拖骂^去，微微點了點頭。耳中卻聽蘇清雪輕笑兩聲，那笑聲竟然頗為愉悅。碧衣心下一陣難過，低聲道：“公子，你是故意的?！碧K清雪微笑道：“那是自然。我若有心瞞著，怎會如現(xiàn)下一般傳得聾子也知道?！北桃滦闹袥]由來一陣委屈，想起前幾日自己去買丫鬟時，許多人聽說是買去云陽侯府，便不愿出賣；不賣也罷了，口中更說得十分不堪。心中愈酸，竟是忍不住嗚嗚咽咽的落下淚來，一點點的沾在翡翠掐金的衫裙上。

蘇清雪微驚，柔聲道：“丫頭，我還沒覺著委屈，你倒哭起來了。”站起身來替她拭淚。碧衣再也忍耐不住，撲進他懷里，哭道：“公子，公子……你做什么這樣委屈自己……”蘇清雪輕輕拍拍她肩背，溫柔道：“傻丫頭，別哭，別哭。他們便是說得再兇，我還能掉塊rou么？我也聽不了幾日?！北桃虏淮?，仍是不住抽泣。

蘇清雪無法，笑道：“唉，外頭說得兇，你在家里哭得更兇。你再這么哭下去，我可寧可在外面聽他們隨便說我什么?！北桃侣犓f這話，急忙抬袖去擦眼淚。她哭得厲害，淚水一時也擦不盡。蘇清雪心中憐惜，絞了熱毛巾給她。碧衣接了，低聲道：“公子?！甭曇衾餁垘Я诵┛抟?。蘇清雪微笑道：“傻丫頭，這種事，你一哭便再沒人敢說了么？人人身上一張嘴，你要管，哪管得了這許多?！北桃碌偷蛻艘宦?，退了下去。蘇清雪自閑看些書卷，一時看得累了，又調(diào)了顏色畫畫兒。

吃過晚飯，宮里忽然來了四名內(nèi)侍，捧著兩只極精致的描金匣子，說是陛下的賜物。蘇清雪淡淡點頭，便打發(fā)他們回去了。蘇清雪待外人素來冷淡，他在朝中聲名雖不好，可想巴結(jié)討好他的人也決不在少數(shù)，這云陽侯府卻是從來不見客。今晚這幾名內(nèi)侍，原該給些賞錢的，他也不理會。

碧衣望了那匣子一眼，道：“不知陛下又尋到什么玩意兒給公子。”蘇清雪笑道：“瞧瞧不就知道了?！贝蜷_匣子，見是沉水香、蘇合香、雞舌香、雀頭香、百濯香、千和香等十余種香品。碧衣略略一數(shù)，是每樣四盒；必栗香卻多了一倍，南軒知道蘇清雪喜歡拿必栗香熏了書畫防白魚，因此多給了一些。另一只匣子里是各色香具。

蘇清雪隨手拿起一枚百蝠碧玉鏤銀薰球玩弄著，沉吟半晌，微笑道：“碧衣，你知道廷尉府么？”碧衣微奇道：“廷尉府？公子是要……”蘇清雪撿出一只牙白弦紋爐并兩盒香品，笑道：“若是知道，便替我去送這幾樣東西?！?/br>
冬天本來便天黑得快些，此時正值三九，冷風回旋，有似低泣。碧衣隨在一名廷尉衛(wèi)士后走著，看看身周沉沉的只是陰暗，不禁將衣領攏了攏，心里有些害怕。那名衛(wèi)士在一間獄房前停下，回身向碧衣道：“就是這里了?！北汩_了門鎖，敲門道：“劉大人，有人看您來了?！北桃孪蛩懒酥x，那衛(wèi)士還禮去了。

碧衣推門進去，看那牢內(nèi)，居然有一具臥榻、一張長案，長案上散著些書卷。果然囚禁朝臣之處，與尋常牢獄不同。那榻上本來臥著一人，見有人進來，此時正愕然坐起身來。碧衣微微一笑，襝衽躬身，清清脆脆的道：“婢子見過劉大人?！?/br>
劉齊見她是一身婢女打扮，心中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想不出自己所識之人誰家有這樣一個丫鬟，道：“不知姑娘是哪個府上的？”碧衣道：“婢子是云陽侯蘇公子的貼身侍女?！眲R微微一呆，“哼”了一聲，重又仰倒在榻上，看著房頂?shù)溃骸皠R不才，不過是一介小小賊曹，蘇侯爺竟遣了貼身愛婢來，實在是太瞧得起我。這可萬萬不敢當。”碧衣知他誤會蘇清雪有意侮辱，故意派了小婢過來，當下吃吃笑道：“府中除了公子，便只有婢子及四個小丫頭，劉大人若怪我粗疏無禮，下次定然選一位乖巧伶俐的姊妹過來。這次還請劉大人恕婢子不恭之罪?！?/br>
劉齊怔了一怔，心知這小婢實是聰慧非常，重又坐了起來，道：“不知姑娘到此，有何貴干?！北桃碌溃骸拔壹夜佑袔讟佣Y物要送給劉大人，請大人笑納。”一邊放下了手中提盒，取出蘇清雪撿定的香爐香品來。

劉齊咬定蘇清雪不存好意，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管他送什么，一概都是一口回絕，可見了這幾樣禮物，卻說不出話來。若說他是故意嘲笑自己，怎會選這樣精細鄭重的禮物；可若說是拉攏示好，這一只香爐、兩盒熏香雖然雅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