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得不開啟降維置換模式，“天尾”已經(jīng)被它們蠶食，不久，當(dāng)投射的空間覆蓋地球，它們將拋棄N-37行星，以人類的身體，成為地球新的主人。

霓雨心驚rou跳，他所見所聞，比他過去猜測的更加殘忍。N-37行星到現(xiàn)在也沒有查清，“雪子”是從何而來，它會不會和地球上的病毒一樣，也是從另一個宇宙?zhèn)鱽恚?/br>
沉馳停在矩陣中心的能量塔邊，揚起脖子，極目向空中望去。

彩光悲泣，仍在做最后的掙扎。

霓雨忽然道：“它們也只是想活下去。就和我們一樣。在病毒面前，它們和我們一樣渺小?！?/br>
沉馳側(cè)過身，周圍流動著金色的光，“你可憐它們？”

霓雨難以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或許是“寄生”兩個字讓他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共情。這里的智慧生物為了活下來，寄生于鎏，人類為了活下來，寄生于獸，本質(zhì)上并無區(qū)別。

沉馳說：“如果毀掉矩陣，它們會死去。如果保留矩陣，等它們完成降維置換，死去的將是人類?！?/br>
霓雨陡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剛才所謂的“共情”是多么荒唐。

地球是因為它們的侵略才變成如今的樣子，他卻還在可憐罪魁禍?zhǔn)住?/br>
沉馳臉上沒有表情，冷漠得就像在做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想明白了嗎？”

霓雨走過去，將沉馳抱住，“先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并非真想提問，只是害怕看到沉馳無悲無喜的樣子。

生命密碼正在沉馳體內(nèi)作祟，令其無比強(qiáng)大的同時，也吞噬掉藍(lán)星夫人細(xì)致入微培養(yǎng)起來的共情。

他想拉沉馳一把，給沉馳一分溫暖。

須臾，沉馳語氣微變，像過去那樣道：“你總有數(shù)不清的問題。”

霓雨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先生，等我們破壞掉矩陣，地球就會好起來，是嗎？”

沉馳溫柔道：“還需要去到另一極，將第二個矩陣也毀掉。這樣，兩個行星之間的聯(lián)系就被徹底斬斷了。”

霓雨明知故問，“我們還能回去嗎？”

仿佛過了很久，沉馳才道：“也許不行。”

“那也沒關(guān)系?！蹦抻晷α讼?，“我的目的就是讓你帶上我，不要將我一個人留在地球上。我寧愿在進(jìn)入高維宇宙的瞬間被宇宙法則剿殺，也不愿意被你留下?，F(xiàn)在你帶我看了宇宙星海，我還活著，我們可以一起拯救地球。先生，豹豹滿足了。”

沉馳凝視霓雨，眼中的黑冰寸寸融化，“豹豹？”

霓雨說：“你忘了？你老是想聽我自稱豹豹，但是我從來不說給你聽?！?/br>
沉馳唇角微彎。

“我們留在這里也行。”霓雨說：“這么大一顆行星，只有我們兩個，還有雪看，真浪漫?！?/br>
“那是病毒?！背榴Y忍不住糾正。

霓雨不依，“我可以把它想象成雪?！?/br>
墻體的嗡鳴越發(fā)猛烈，彩光布滿整片天際。

氣流蜿蜒成羽翼的形狀，托著沉馳和霓雨離開矩陣。他們飛臨塔尖上方，突然，霓雨感到熟悉的絞痛——和在戈壁空間中靠近沉馳時一模一樣。

視野里，矩陣與能量塔在巨大的透明漩渦中撕裂、瓦解，尖叫如海嘯般拔地而起。頃刻，鎏制墻體崩塌，揚塵萬里，匯入漩渦之中，碎片在空中翻飛，筆直上涌，映著劇烈閃爍的彩光。霓雨終于在碎片上，看到沉馳所說的彩光是什么樣子。

世界宛如洪荒，茍延殘喘四百年的生命掙扎、嘶吼，在絕望中歸于靜寂。

漩渦暴漲時，漫天飛舞的“白雪”凝固在了空中。下一瞬，它們?nèi)缢廊サ臑貘f一般，以違背物理規(guī)則的速度，浩浩蕩蕩地墜落。

遼闊的天地間，萬事萬物都在崩塌，僅有金光高高浮于空中，像降臨的神祗懲罰作惡的生靈。

巨響肆無忌憚地蔓延，隨著能量塔的消失，大地龜裂，像一張黑色的大口，正在吞噬落下的病毒。

霓雨始終沒有放開沉馳的手，盡管沉馳釋放高維能力時，他幾乎被一同剿殺。

痛感漸漸消失，他們自空中落于焦黑的大地。他用力扯住沉馳的手，“先生？”

沉馳像雕塑一般矗立，許久，許久，瞳孔中才出現(xiàn)霓雨的倒影。

第63章你想揉我的豹耳朵嗎

即便是在地球上最荒涼的無人區(qū)，霓雨也沒有見過現(xiàn)在這般寂靜的世界，好似所有的生命都已消失，這顆星球?qū)⒃陬j敗中走向終點。

“還有一極。”霓雨問：“先生，你需要休息嗎？”

沉馳看向微微泛白的天邊，片刻道：“來到N-37行星的也許不止我們。剛才在使用高維能力摧毀矩陣時，我感覺到相似的能量波動，似乎是來自另一個極點?！?/br>
這是霓雨完全沒有想到的，“誰？”

沉馳搖頭，“只可能是另一個擁有生命密碼的高維人類?！?/br>
“狐貍？”霓雨說完又搖頭，“狐貍只能看見未來，無法完成跨宇宙躍遷?！?/br>
“是我們不知道的人?！背榴Y說：“或許來自‘天尾’，或許來自‘深淵’。他在做和我們一樣的事?！?/br>
霓雨登時振奮起來，“也就是說，另一個極點說不定已經(jīng)被摧毀了？我們有友軍！”

沉馳看著霓雨，被“友軍”二字逗樂。

霓雨的開心卻只維持了一分鐘。

“怎么不高興了？”沉馳問。

霓雨問：“如果沒有友軍，我們是不是也能搞定另一個極點的矩陣？”

“當(dāng)然?！背榴Y道：“困難在于來到N-37行星，摧毀矩陣不是難事?！?/br>
“那友軍不如不來?！蹦抻臧T了下嘴，“我們能搞定，就不用犧牲更多的人。現(xiàn)在我們被困在這里，友軍也被困在這里，純屬吃了信息不暢通的虧。在作戰(zhàn)上，這是大忌。”

沉馳無聲地笑了笑。

霓雨抬眼，“先生，你笑我？”

“豹豹一說起作戰(zhàn)，就神采奕奕。”沉馳道：“將星光芒蓋不住?！?/br>
霓雨瞳里的光轉(zhuǎn)動，顯然是被取悅了，又道：“這個星球多了友軍，就不再只剩下我們倆，不浪漫了?！?/br>
沉馳摸了摸他的臉頰，語氣縱容，“又在考慮浪漫。”

霓雨睜著眼睛說瞎話，“對我們寄生人來說，浪漫是最重要的事?！?/br>
“對寄生人來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背榴Y無情地揭穿。

“啊……”霓雨沖沉馳道，“行吧?！?/br>
“行吧？”

“意思是，你說的都對！”

即將死去的星球上，回不了家鄉(xiāng)的人開著喜憂參半的玩笑，每一個瞬間，都像是永恒。

疾風(fēng)驟起，鉛色的天空與焦黑的、雪白的大地在漩渦中渾然一體，霓雨聽著身邊呼嘯的風(fēng)聲，時空的碎片從他與沉馳周遭擦過，世界被卷入混沌，混沌又逐漸被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