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yīng)仍是掩飾。

正因在意,他未曾想將丑惡之面曝露于瑤華眼前。

以這種突如其來、狼狽不堪的方式。

然此種慌亂只出現(xiàn)了一瞬。

谷玄之?dāng)苛松裆?，仿若周遭萬鬼無形般,立得風(fēng)雅端正：“瑤兒,你去哪兒了？師兄尋你許久。”

瑤華并非一人前來，劍未出鞘，雙手緊握不語。

林楓遠遠覺得她身旁的人有些眼熟,只聽谷玄之又質(zhì)問：“竟是學(xué)壞了,為何與這些妖孽為伍？”

“小兒狂妄?！爆幦A身側(cè)的人音色清冷,“你這般模樣，將誰稱作妖孽？”

聲音似曾相識,聽著便想起月下湖面，琴語空靈。

雪言驚喜得尾巴都豎起：“月娘？！”

與瑤華一同前來的，竟是畫舫上的三尾狐妖。

“瑤兒,過來?！惫刃疁芈晫Μ幦A招了招手。

瑤華抿唇不語，慢慢自身側(cè)拔出劍來。

“大師兄。”她微微哽道，“楓師兄讓我小心你,我本還不信，如今卻親眼所見……”

“我這般做自有我的道理?！眱蓚?cè)厲鬼不著痕跡地往瑤華靠攏，谷玄之繼續(xù)輕和地說，“瑤兒過來，你身旁那是個道行頗深的三尾狐妖，很危險。”

“月娘jiejie待我好得很，孰善孰惡我自會分辨?！爆幦A反手挽起劍花，抬指捏訣，劍芒閃過，身側(cè)厲鬼魂飛魄散。

“大師兄，”她哽咽道，“你收手吧，莫要一錯再錯?！?/br>
林楓身后，醒來的掌門終于說出被天降之人打斷的話。

“你干什么？！”他以劍撐地站直老腰，環(huán)顧四周，“這又是耍的什么詭計？”

“你仔細看看清楚！”林楓額頭泛起細密的汗珠，所用法力越多，吃力越大，像是弱小魂魄支不起這強大身軀，“在馭鬼的是誰！”

群鬼將谷玄之環(huán)繞，旁人難以近身。

他耳畔充斥著厲鬼哭嚎，通紅眼中映出瑤華失望至極的面孔。

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般提了提，越發(fā)上揚，哼笑出聲。

笑聲越發(fā)失控，群鬼也瘋癲了，近乎毀滅式地朝眾人襲擊。

一時間，整座落月山不見天日，滿耳凄嚎。

哪怕時時身處鬼市的柳煦，都未見過這等厲鬼齊鳴的場景。

鬼氣濃郁到能清晰地聞見腐臭味，恍若置身阿鼻煉獄、尸山血海。

“制住他！”師重琰先前突然眩暈，此刻已然恢復(fù)，一推裴無心，“什么正道楷模，根本是個瘋子！”

裴無心應(yīng)聲而上，青玉君與魔教其余眾人緊隨其后。

瑤華也欲上前，被月娘火紅狐尾一裹推至身后：“小姑娘，后面待著。”

瑤華不服：“可我……”

“月娘！”雪言三兩下便蹦至月娘邊上，如同離家多日方見到娘親，“我也來助你！”

孰料也跟瑤華遭到同樣待遇，熟悉的狐尾將他亦護在身后：“你護好小姑娘，護好自己，莫添亂。”

眼看月娘火紅的身影竄入鬼幕中，瑤華和雪言面面相覷。

厲鬼轉(zhuǎn)瞬纏身，二人又只能背靠背御敵。

雪言一道法術(shù)擊潰身側(cè)張牙舞爪的厲鬼，問瑤華：“你怎么來了？”

瑤華邊以劍斬鬼邊伸長脖子遠眺，心中著急：“我聽聞大師兄帶人攻上天清山，我擔(dān)心……”

“你擔(dān)心他？”雪言聽完，哼了聲，“巧了，他倒也擔(dān)心你，瞧他這模樣，本是想攻上山將被魔尊擄走的你救出來呢。”

“被魔尊擄走？”瑤華一驚，立刻道，“不行，大師兄是誤會了，我這就去跟他解釋清楚讓他停手！”

雪言見她說風(fēng)就是雨，趕緊拉住：“哎喲大小姐！你看他這模樣，還不明白么？即便沒有你，他也……”

瑤華被他拽住胳膊，回頭看他時，眼尾泛紅，一雙琉璃似的眼中已蒸上盈盈水光。

雪言登時各種想當(dāng)頭一棒的話便堵在喉嚨里，難以啟齒。

“……你怎么會跟月娘一起過來？”他只能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

“我跟你們分開后，沒有回天清山?！爆幦A別過臉，偷偷拭了下眼角，“路過一條河時，嗅到了妖氣，便上去看看……”

后來，月娘自瑤華身上嗅到了雪言微弱的妖氣，起先險些以為雪言糟了這個小道姑毒手。

幸而問清了始末，沒釀成錯。

索性瑤華也不知該去何處，便在月娘那兒小住。

月娘聽聞雪言他們逃出天清山，便已按捺不住想將自家狐貍找回來。

后又聞仙門要攻上魔教，護犢之心便令她即刻起身，前往此處。

雪言聽聞始末，想到月娘為他而來，心中便暖融融的。

柳煦只身用結(jié)界護住方漠，余光瞥見小郎中神色從容地快速忙碌，自豪感油然而生。

只是這些厲鬼先前見他在此都本能畏懼，繞道而行，如今發(fā)了瘋卻是膽大包天，臉?biāo)慕Y(jié)界也敢強撞。

柳煦瞇縫了下眼，青面獠牙的厲鬼剛觸到結(jié)界，頃刻便著了綠焰。

魂魄哀鳴之聲不止，聽得人撕心裂肺。

沒一會兒，便只余下縷縷青煙。

方漠不為所動，仿若身處無人之境，藥缽中物經(jīng)他之手，已漸漸成形。

柳煦唇角噙笑，轉(zhuǎn)頭尚能分些心替旁人除掉些厲鬼。

他透過層層鬼幕，能瞧見中心最為濃黑的一點，那便是谷玄之。

滔天邪氣黑成這般，抬手便能馭駛數(shù)目如此龐大的鬼，真不知是造了多少殺孽。

林楓在那處勉力維持結(jié)界，看不清戰(zhàn)況，不知為何，心中便慌亂得厲害。

他又不敢貿(mào)然出聲讓師重琰分神，轉(zhuǎn)念一想，忽而計上心頭。

“谷玄之！”他大喊，“你罪惡滔天！你究竟屠戮了多少生靈！你還記得被你屠殺一空的落霞寺嗎？！”

身后醒來的兩位掌門一聽，相互望了望。

落霞寺，雖是個極小的寺廟，當(dāng)時滿寺僧人一夕之間消失殆盡的事也是有所耳聞的。

只是因為太小，又無人追究，最終究竟如何，現(xiàn)在想想他們竟不知曉。

谷玄之沉默須臾，陰惻惻地問：“是那個小鬼？”

“我當(dāng)日就不該心存慈悲，還留他個三魂六魄的。”

聽聲音，谷玄之也并不輕松。

萬鬼遮蔽中偶爾可見法術(shù)金芒，如穿透層層烏瘴的日光。

林楓笑了兩聲，繼續(xù)揚聲：“既然承認得如此直爽，那殺害鴻云真人及其弟子林松，又殘殺數(shù)名玄音谷弟子嫁禍旁人之事，是不是也該有個說法？”

那邊并未搭話。

良久，不知是誰悶哼了聲，谷玄之這才笑道：“一群將死之人，你便是套出我話又如何？”

“今日此處的，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br>
見他修了點邪術(shù)就狂妄至此，師重琰險些氣笑了。

他心中也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