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來看看你。”

海長生輕蔑地笑了笑，鼻翼微微翕動著道：“來看我干什么？連兒子都不來看我,他來算干嘛的！”

趙麗娟此刻也已回過神，臉上的表情慢慢由震驚轉(zhuǎn)向諷刺,拎著刀陰陽怪氣說：“你可真別說回來看你爸這種話，這么多年你不也沒回來么。”

她去廚房擱下刀,拿回一塊濕毛巾給海藍藍擦著臉道：“看你弄得這個臟，一天天玩瘋了！還知道回來啊，你怎么不死外面兒呢！”

遲歸聞言臉色一沉,對海長生說：“您好,我是遲歸——遲到的‘遲’,歸來的‘歸’。按著海灣的輩分,我得叫你一聲‘叔叔’，也尊稱一句‘您’。”

說著，他將拎來的禮物放在圓形的黃色折疊木桌上，道：“我們時間不多，來得更倉促，您別見怪，我就開門見山了。這次我來是想見見您，順便親告訴您我和海灣的關(guān)系，他以后會跟著我生活，你們可以放心了。”

“跟你過？”海長生歪在椅子里嗤了一聲：“跟你怎么過？你想認他當兒子？我還沒死呢?！?/br>
遲歸撿了一張干凈凳子坐下，笑道：“這沒人和您爭。我想說的是，他以后會由我照顧，我會對他很好。我們是……戀人關(guān)系?！?/br>
話音剛落，趙麗娟忽然笑了：“哎你們城里人可真有意思啊。海長生聽見了嗎？你兒子出去就干這個了！藍藍看見了沒？這就是你成天念叨的哥哥，真是出息?！?/br>
海灣一聽見她的譏諷便壓不住火，內(nèi)心深處卻又隱隱作痛，在這種閉塞的小鎮(zhèn)，他和遲歸的關(guān)系的確是會被人口誅筆伐、戳脊梁骨的。

他咬著牙沒作聲，見海長生一副嫌惡至極的神情，知道他也是一樣的心思。

遲歸恍若未見，拉過海灣，一只手搭在他胳膊說：“海灣早已成年，完全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zé)?！?/br>
“他要做決定，我們誰都攔不住。今天他一是來看您，二是出于尊重告訴你們這件事，而不是征求同意?！?/br>
“他是我兒子！”海長生突然一聲暴喝，怒氣沖沖地直起身，看看遲歸，又將目光移向海灣：“你回來就是和我說這個，??？你惡不惡心，還要不要臉！”

“到底是誰不要臉？”今非昔比，面前人再不是當年那個任打任罵的海灣了。

他氣得手直抖、眼直暈，按捺不住地拔高嗓音反駁：“我沒偷沒搶有什么不要臉？你倒是要臉，除了喝就是賭、還讓我給你還錢！你居然好意思說出這兩個字兒，我才真替你惡心！”

“你——”海長生不善辯駁，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宿醉后的臉面紅耳赤，活像被丟進了染缸里。

“你聽聽，你聽聽！”趙麗娟仍在波油，抱著瑟縮的海藍藍道，“這就是你的好兒子！”

海長生被她一激，怒火上涌，揚手便是一個巴掌：“小畜生！”

海灣下意識地側(cè)過臉去，睜眼卻見遲歸左手擒著海長生右腕，終究沒讓這一耳光落在他身上。

“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遲歸鎮(zhèn)定得仿佛置身事外，他放開手，淡淡道：“惡不惡心，要不要臉，事情已經(jīng)是這樣。這不是他或者我能做選擇的，我們只能接受這樣的自我。你也一樣，與其無謂發(fā)火，不如接受現(xiàn)實?！?/br>
他異常平靜地說：“海灣和我沒有外面那些亂七八糟，我們感情純粹、生活平淡。我想這也是很多人期盼不來的安穩(wěn)，更是多數(shù)人所擁有的。他支持我，我也照顧他，事實僅限于此?！?/br>
“我知道乍然宣布這件事，實在突兀，令人難以接受?？墒菦]辦法，今天我們沒有委婉道來的時間，只能直奔主題?！?/br>
“如果你擔(dān)心他，那大可不必，他現(xiàn)在過得比任何時候都好。工作步入了正軌，事業(yè)有發(fā)展前景，生活規(guī)律富足，即便出意外也有我給他托底?！?/br>
“相比之下，他以前才是走在高空鋼絲上，一步踩不穩(wěn)就會粉身碎骨。想必我不說你也明白，他這么多年為什么過成那樣，又為什么負債累累?！?/br>
“你少跟我說這些！”海長生被戳到痛處，惱火地擺了擺手，截斷他的話。

遲歸不以為意，續(xù)道：“如果你是單純接受不了我們的關(guān)系，那也沒辦法，我并不在乎。人這一生，不能為了別人的眼光委屈自己，我自己不會，更不允許他這樣做。”

“但為人父母，大約都希望自己孩子好。我想你也一樣，不管你們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我不想因為別的事對你作為父親的身份產(chǎn)生質(zhì)疑，我尊重你，也希望你能尊重他?！?/br>
海長生被他一番話說得懵然無措，他像一只被真獅子震住的紙老虎，縱有千般不滿，也難以張牙舞爪了。

趙麗娟亦似懂非懂，但對方理性地談話，其余人便沒有撒潑的余地。況且她根本懶得管海灣的事，帶著不情不愿的海藍藍去了臥室。

海灣從二人之間走過，立在桌邊說：“上次你欠的十萬塊錢是他幫我還的，你罵人之前也先打聽打聽?！?/br>
他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放在他面前道：“這是收據(jù)，你看看吧?！?/br>
海長生愣了愣，展開字條一看，扯扯嘴角說：“給錢怎么了，給錢了不起？他用點錢就把你買了？父債子償，天經(jīng)地義。他能平白無故給你還錢嗎？”

遲歸尚未張口，海灣先搶白道：“父債憑什么子償？我?guī)湍氵€錢是因為你招惹的那幫人賴著不走，不是看著你！”

“你說得對啊，他幫你還錢就是因為我，不然還能是因為你？你以為就憑你，有誰瞎了眼自愿幫你還錢？”

“你混賬！”海長生惱羞成怒，抬手又是一個巴掌。

遲歸這次隔得遠，情急之下只得推開海灣，自己肩膀挨了一下。

室內(nèi)霎時安靜下來，海長生到底不好意思對外人動手，一時頗覺尷尬。海灣卻比自己挨打反應(yīng)還大，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

“灣灣！”遲歸忙拉住他，將他按到身后，和顏悅色道：“你話說不好，不許再說了。”

他瞪了海灣一眼，轉(zhuǎn)而向海長生說：“你別多心，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沖動不過腦子?！?/br>
“我們今天不是來吵架的，是想告訴你一聲，海灣現(xiàn)在過得很好，你作為父親也可以放心。他這么多年不回家，做長輩的心里難免有氣，可以理解?！?/br>
這番話無論真不真心，左右已給足了他面子。海長生的臉色果然和緩下來，恨恨道：“他眼里還有我這個爹嗎！”

海灣想頂嘴，礙于遲歸威逼的眼神，不得不垂下了頭。

“怎么會沒有，他一直記著你。況且再有矛盾，血緣關(guān)系終究是割不斷的?！边t歸拍著海灣的背說，“如果真沒有，他今天也不必回來了，你說是不是？”

他從懷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