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淚眼里，宋琳琳的神情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李大明以為是他過去的所作所為把她給嚇傻了，忙爬過去，雙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搖了搖，“琳琳，你怎么了？你可不要氣壞了身體啊？我的錯，你打我……打我??！”

    他拿了她的手去扇自己的臉。

    但半道兒，她的手卻使勁抽出來，她看著他，看著這個悔恨到無以復加的男人，他的眼淚，他的種種贖罪的行徑都在這時晃動在她腦海里，她也恨他，他前世怎么那么狠啊，為了他的家人就在危險的時候拋棄了他們母子，讓他們的孩子枉死，這樣的男人是不可以原諒。

    可是，他知道錯了。

    他這一世來到她身邊，恪守著心里想要她幸福的信條，對她那么好，對她家人那么好，又為了讓她能自己選擇幸福，而忍著心中難過，支持她跟張斌一起去省城學習，她都無法想象，他在這段日子里是怎么度過的！

    那份心境，一定是懊喪到極點了吧？

    聽干媽說，他為了去給父親找醫(yī)生，險些被人在路上給打死了。他拖著一條傷腿還是把玄真道長給帶回來了！

    他又帶人去把道觀修繕了，只為能讓她父親還有玄真道長能住的舒坦一點。

    他做著一些的時候，心里明明很清楚，他可能會失去她，但他還是做了，他還跟安雪梅說了，即使跟她分開了，他也不會再結婚了。

    他這是把自己扣進了一個死結里，這個死結就是他前世的種種惡行，他決定為了贖罪，不管她怎么對他，他都無怨無悔地守望她了？！

    這種種的一切，讓她怎么能無動于衷？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無聲無息，如同疾風驟雨一般，任憑他怎么給她擦拭，都擦不完，他急了，哭喊著，“琳琳，你別哭，我這就走，我沒臉留在這里……只要你不哭，我去……去把張斌找來！”

    他說著，就跑到炕邊兒，甚至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要往外跑。

    她一下子從被窩里撲過去，抱住他的后背，眼淚很快就把他后背的衣裳都給打濕了，他更恨自己，也許他就該遠遠地滾開，隱瞞這一切，讓她跟張斌走到一起！

    他……嘴欠?。?/br>
    這份前世的痛苦，就該由他一個人承受，現在告訴了她，她怎么受得了？

    他想要掙開她的雙手，可是，她的雙手環(huán)繞著他的腰身，怎么都掰不開，他又不舍得真用力，怕傷了她，只要央求，“琳琳，你松開，我去把……張斌找來，他對你是真心的，你跟他在一起吧，我真的太不是人了，我不配……”

    “嗚嗚，你……你既然知道自己不配，為什么還要回來？嗚嗚……你讓我怎么辦？你做了那么多讓我無法忘記的事情，你的好，你的寬厚，都讓我記住了，你現在突然說，你前世做了很多對不起我的事兒，害了我們的兒子，要我忘記你，放你走，你讓我怎么……怎么能辦到？你個壞男人，你……你為什么要那么狠啊？！”

    宋琳琳哭得聲嘶力竭。

    “琳琳，我……”

    李大明也哭，他轉回身來，抱住整個身體都在發(fā)抖的小女人，一遍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良久，小女人不哭了。

    李大明把她重新抱回去，又用被子裹住。

    轉身，他要走。

    “去哪兒？”

    身后傳來宋琳琳嘶啞的聲音，低低地。

    “我……我去收拾兩件衣裳，明天搬到廠里，你放心，家里的事兒，我還會顧著，直到……”

    直到你跟張斌好上了，不需要我了。

    這話他沒說，但兩人誰都明白。

    “你就真那么無私？能把自己媳婦拱手讓人？”

    宋琳琳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苦澀，“我想不到，前世你對我絕情，這一世，你又再次更殘忍地把絕情上演了一遍，還是讓我眼巴巴地看著你演，李大明，你到底要害我?guī)资?？?/br>
    我……

    李大明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就站在那里，怯懦又心疼地看著宋琳琳。

    “你……過來。”

    宋琳琳從被窩里伸出小手，對著他招了招。

    李大明往前走了兩步，靠在炕邊兒那里。

    小女人裹著被子又撲了過來，兩只粉拳狠狠地捶打著他，“你說，你以后還敢不敢對我不好了？你說，你還敢不敢撂下我跟孩子了？你說，你還會不會那么愚孝了？你說，你說啊……”

    眼淚，好像止不住的眼淚就又撲簌簌地滾下。

    李大明忙去擦她的眼淚，可是，擦不凈，他一焦急，就用唇去吻，吻著那咸澀的眼淚，他啞著嗓子說，我不會了，我再也不會了，我要對你好，要對孩子負責，我再也不想這樣痛苦地一次又一次回憶自己前世的罪孽，痛苦萬分了。”

    “嗚嗚，我恨死你了，可是我……我已經離不開你了啊，你這個壞人……”

    宋琳琳哭倒在他懷里。

    李大明心痛得都恍惚有人在撕裂他一樣，他緊緊抱著小女人，除了說對不起，除了恨自己，再沒別的可做。

    天蒙蒙亮，宋琳琳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李大明就那么抱著她，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羅方華就回來了，她是回來給小兩口做早飯的。

    想著琳琳今天還得搭早班車去省城學習班，老太太忙忙地去煮了雞蛋，熬了疙瘩湯，又烙了幾張噴香噴香的小油餅，然后就等著西屋那邊有動靜了。

    直到快七點了，西屋還沒動靜，老太太有點焦急了。

    琳琳要回省城，大明要上班，這咋還……嘚瑟得都要撂挑子了？

    老太太又等了一會兒，都快七點半了，她終于等不了，去敲了西屋的門，“大明，琳琳，該起了！”

    “哦，好?！?/br>
    李大明應了。

    嗓音怎么那么沙??？這一晚上沒干點有意義的事兒，去喊山了？

    老太太心下疑惑。

    等宋琳琳穿好衣裳出來，老太太就更傻眼了，咋那一雙好看的杏核眼都紅腫成桃子了，“大明，這怎么回事？”

    她登時火了，“琳琳，好容易回來跟咱們過節(jié)，咋你把她欺負得哭成這樣??？我不是囑咐你要好好待她嗎？你說，怎么回事？”

    李大明欲哭無淚。

    “干媽，是我自己想到了……我爸才哭的，跟他沒關系?！彼瘟樟照f道，嗓子也是那么沙啞。

    這倆咋回事？

    羅方華更疑惑了，可看著琳琳那神情，似乎是不想再說什么，大明呢，則跟做錯了事兒的小孩兒似的，跟在琳琳身后，也不說話，就是她洗臉，他給遞毛巾，她梳頭發(fā)，他給遞發(fā)夾……

    看這樣子，似乎真不象吵架了。

    不然能這樣安靜嗎？

    可是，他們沒吵架，那一個倆的那嗓子怎么回事？

    結伴去山上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