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奈爾發(fā)著牢sao，“到底哪里有調(diào)味品店??！”

“……我覺得你嚇不走他們，反倒會引來更多人撲上來，另外，我不太想進(jìn)那家店?！焙詹氐故且呀?jīng)發(fā)現(xiàn)了一家，但店門口風(fēng)sao地朝著路人投來曖昧笑容、時不時與進(jìn)出的客人接吻的女招待嚇到了他。

最關(guān)鍵的是，那個女人的妝涂得很厚很濃，手上卻戴著手套——那雙手的比例正常人都該覺得不對勁，太大太腫了。女人搔首弄姿的時候，赫伯特確信自己在她的脖子與衣服交接的地方看到了紫黑色的瘤洞。

“……真的啊。天啦，那她還在這里與來來往往的人接吻調(diào)情？不會傳染嗎？”萊奈爾聽了赫伯特的悄悄話，忍不住問了出來，最后那句還特別大聲。

周圍嘻嘻哈哈流動的人群突然凝滯了。

無數(shù)雙眼睛投向濃妝艷抹的女人，她身邊一個好事又膽大的男子甚至伸手扯下了她的圍脖。

頓時，一根皮膚松弛得皺在一起、長滿了淌著黏液的紫黑色roudong的脖子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人群尖叫聲四起，四散而逃。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本來擠滿了人的街道竟然空落落的了。

萊奈爾還沒適應(yīng)過來，那女人憤怒地沖他吼了起來，“你這該死的小鬼！愿你早日淪落到和我一樣悲慘的地步！”她把沾滿膿水的圍脖向著萊奈爾扔了過來，暴怒地沖過來要與他扭打。

萊奈爾早在之前發(fā)現(xiàn)病死的尸體后就給自己和赫伯特布下了一層風(fēng)的屏障，那圍脖就這么氣勢洶洶地撞在看不見的風(fēng)墻上，軟軟地滑到了地上。

女人跑了沒兩步，卻突然捂著胸口猛烈地咳嗽起來，大把大把地噴出黑紅的污血。她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摔倒在地，因為痛苦和窒息不停地翻滾著，手套在掙扎中開裂掉落，露出她指甲都掉盡了的十指——那幾乎已經(jīng)完全壞死，僅憑黑灰的rou棍底部連接著手掌的部分瘋狂地在地上抓撓，留下更多干涸的紫紅色痕跡，分不清那些究竟是血還是爛rou。

赫伯特拉起還在觀看的萊奈爾，飛奔起來，隨便選了條路離開了那條無人的街道。

“別看了，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座城市吧。我也不想買調(diào)料了。”赫伯特眉毛幾乎擰到一起去了，“就算買了也不敢用。”

“但是貌似我們方向又走反了？”萊奈爾指出。

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他倆竟然走到了一個小廣場邊上——這種地方一般都是城市中心地帶。

廣場里擠滿了人，周遭的店鋪也全開著，生意十分紅火；數(shù)十種各自為營的樂聲嘈雜不已，歡樂的男女們挽著手伴著音樂起舞歡歌，高舉酒杯，不斷地交換著舞伴和親吻。

乍一看，仿佛是在舉行盛大的節(jié)日慶典。

但分明他們剛逃離的地方據(jù)此不過三條街道。

“花朵盛開時日短，花敗莫嘆北風(fēng)疾，且讓我們借此刻的美酒，忘卻明日的哀愁，干杯！”人群中一個大胡子男人大聲地吟誦道。雖然此地不比北方寒冷，但畢竟已是初冬，大多數(shù)人都換上了更保暖的衣物。這個男人卻只披著用金環(huán)扣起來的毛斗篷，頭上戴著黃金的花環(huán)，舉著一只鑲嵌了紅寶石的金杯，暢快地痛飲杯中美酒。

他周圍的人哈哈大笑著一同歡飲，拍打著手鼓圍著他跳舞歌唱，將身上佩戴的珠寶首飾扔給時不時端著巨大酒瓶穿梭人群的侍者，權(quán)作酒錢。

男人唱到最興奮處，一把揭開了自己身上勉強(qiáng)蔽體的斗篷，赤裸全身。

“投入全部的身心，放開塵世的拘束，用你的乳汁甘甜我渴求的唇，用你的秀發(fā)蘸起香膏撫平我身上為yuhuo焚燒而開裂的肌膚，來啊，我的美人，來吧，給我歡樂，來吧，讓我一醉不起，永遠(yuǎn)沉浸幸福的夢鄉(xiāng)！”

一名金發(fā)碧眼、美得驚人的女子款款地回旋舞蹈著向他靠近，一件件褪去身上繁復(fù)的華衣。他們親密無間地互相愛撫，互相撕扯對方的須發(fā)恥毛，吟唱著越來越凌亂無章的詩歌，最終將一切交融于歡愉的呻吟之中。而周圍的人隨著樂聲越發(fā)高亢迷亂，肢體交纏。

萊奈爾被野蠻地推到了一邊，推他的是個年輕男子。

“別擋路，小子，不會跳舞就別來掃興?！蹦凶又焊邭鈸P，他挽著的女人看上去足以當(dāng)他的母親，站在他身邊，腳還在不停地打著拍子，手指將亞麻色長發(fā)繞成一圈一圈的，聞言反駁，“怎么會有人不會跳舞。聽從內(nèi)心的欲望，盡情歡歌，盡情享受，把一切都釋放在當(dāng)下，這樣的舞蹈所有人都從出生便懂得?！?/br>
“總是有傻子假惺惺地故作貞潔，不肯的?！蹦凶庸笮χ卮鸬?，他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萊奈爾的存在，只一心逗弄女人。

“小伙子挺俊俏的，可別像那些傻子一樣，窩在自己屋里什么都怕，最后孤零零地死在沒有陽光、沒有音樂、沒有舞蹈、沒有性愛的黑暗角落里啊，哈哈哈哈?！迸孙L(fēng)情萬種地撩了萊奈爾一眼，和一同前來的男子加入了狂歡的人群。

死亡的陰影早已徹底籠罩此地，他們沒有逃跑，沒有哭號，沒有祈禱，只是瘋狂地享受當(dāng)下。

宛若沒有明日。

第七十章困境

不斷有放浪形骸的人從他們身邊涌過，彼此追逐，再回首又分不清是誰趁亂摸了誰的手，牽走了誰發(fā)上的花。

兩人堅定地挪動腳步往外走去，萊奈爾在路上想起了一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

“假如真是傳染病的話，他們?yōu)槭裁催€要拼命湊在一起呢？為什么不干脆逃離此處呢？一般人都會想著離其他人遠(yuǎn)遠(yuǎn)的自己就會安全了吧?！?/br>
“大概是因為自知逃不掉?！焙詹氐皖^，看了看從他腳邊躥過的無主的貓狗，“他們又能往何處逃跑呢？終究是逃不出此地龍領(lǐng)主的掌握。就算要往艾爾默的領(lǐng)地逃跑，也要有命活到那時候。”

成百上千年來，此地的人類已深知死亡的無常。

死亡之后，一切歸于虛無，無論身前有多少財富多少權(quán)勢、驚人美貌或聰慧才智，都成為腐rou白骨。

萊奈爾攤手，卻又忍不住時不時回頭看看擦肩而過的路人。

他不是沒有見過生病的人，也不是沒有見過死者，但此地的疫病和死亡如此濃烈，與狂歡的生命相互纏繞出一種獨特的美——在他的眼中，這一切絕非正常，正因為不正常，才會吸引了他的目光。

力量無論以何種形式展現(xiàn)出來，都會引來法師的矚目。

“如果這也是世界的一部分，那么沒有理由它不能為我所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