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卡爾老伯你要喝點兒水嗎？”他把本子合上，巧妙地用拇指與食指在書背上捏了一下，催動空白的紙邊粘合起來。

“謝謝你了，萊奈爾。”卡爾嘆口氣，“唉，這么多年了，我還是沒法習慣乘船。說起來都沒人相信我是提特斯城土生土長的居民。好在我年輕的時候勉強為我的家鄉(xiāng)寫過幾首流傳頗廣的詩歌，也算挽回了一點兒臉面?！?/br>
萊奈爾笑了起來，把盛水的木杯遞給卡爾：“這么說來我對我的家鄉(xiāng)毫無貢獻啊。”嚴格來說也不算毫無？一個在競技場上逃跑還成功了的人類法師，聽起來還挺漲兇名的嘛。

“每個人都能為自己的家鄉(xiāng)做出與自己的能力相當?shù)呢暙I的，商人行商可以交通貨物有無，漁民捕撈可以提供豐富海產(chǎn)，水手驅(qū)動船只，向?qū)бx迷途。你的朋友是個軍人吧？是有領(lǐng)主交托的隱秘任務(wù)所以才不遠千里來到精靈的國度？而你是為了豐富見聞，想要寫出更好的詩歌，去贊美英雄，贊美洶涌的海浪下無聲的暗流？不，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這是職責所在，一點兒細節(jié)也不能透露的?！笨栃α似饋?，帶著點兒“我已經(jīng)看透你們了”的老年人特有的洋洋自得，“我年輕時也走過這么一趟充滿驚喜的旅程啊，使我獲益良多?！?/br>
萊奈爾暗暗在心底表示，不，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不過如果你愿意如此認為并且悄悄地宣傳一下倒也并無不可。他做出為難表情，假裝努力地把話題挪開：“卡爾老伯你這是又一次游歷完，終于要回家了嗎？”

“是啊，我一把老骨頭了……大概游歷不了多久了。主要原因還是三月初舉辦的盛會要來的特邀客人，我渴望見到他很久了，絕對不能錯過?！?/br>
“盛會？是什么提特斯城特別的慶典嗎？”

“只是城主喜歡舉辦的藝術(shù)聚會而已。其實挺頻繁，規(guī)模也不大。但是今年因為剛過去的冬天北方特別寒冷，有一位尊貴的客人特地南下到了提特斯城越冬。我聽說消息時有點兒晚了，現(xiàn)在急著趕回去，所以才選擇了平時絕對不會考慮的水路，希望能見他一面。”卡爾神秘地笑了起來，“這位客人，可是獲得了多次詩歌花冠的能人！來自北方，瑟特里爾大人所屬的伊格拉·斯帕西！”

萊奈爾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什么？伊格拉這個冬天來了如此南端、遠離瑟特里爾領(lǐng)地的提特斯？

第九十七章提特斯城

赫伯特發(fā)現(xiàn)，這趟并不怎么有趣的海上之旅眼看就要到終點了，港口停泊的船只已清晰可見，萊奈爾的情緒卻比在船上悶著的時候變壞了。

即將上岸見識之前心心念念的海畔明珠，沒有理由反而產(chǎn)生這種近鄉(xiāng)情怯的低落感啊？

赫伯特又瞥了萊奈爾一眼，后者遠眺著港口發(fā)呆，一點兒也沒接收到他疑問的目光。

“唉……”萊奈爾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還是沒想好要不要去偷偷看一眼伊格拉好不好。后者對他很好，但伊格拉對龍的感情雖然復(fù)雜卻絕對不是作偽……好難辦啊。

他忍不住又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赫伯特拍上他的肩膀，讓這家伙順勢滾進自己的懷抱里。

“怎么了，一直在這兒猶豫不定？不想去提特斯城，還是想回去繼續(xù)造船？”

“這倒不是……”萊奈爾瞄了一眼左右，壓低了聲音，悄悄地回答道，“伊格拉來這兒越冬，我有點兒想去看看他，但不知道該不該讓他看到我們?！?/br>
赫伯特挑眉：“我們先去看看，到時候再做決定吧?！?/br>
“也對……反正總是要去看看的。”

至于看到后，要不要當面交談一下，那是斯時斯地才能決定的事了。

也許是這半個月來風雨淋得足夠多了，提特斯城的陽光燦爛得簡直如同不要錢的黃金，被撒得滿地都是，被萬物隨意佩戴起來。

這座城市依海而建，與絕大多數(shù)充滿了龍領(lǐng)主個人愛好設(shè)計規(guī)劃的城市不同，它足夠漫不經(jīng)心。地勢最高的北面臨海有座兩三個芬利爾高的小山坡，山勢緩緩延伸入海的部分制造了大片金黃的海灘；也因為這邊居高臨下、風景獨好，早已被一眾顯貴忙不迭地依次占完；往南邊地勢減矮，港口水也次第地深了下去，最南端更是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回水港，具有數(shù)十個優(yōu)秀的泊位。圍繞著港口，一連串密集的建筑層疊鑄起，最高的不過八層樓，大部分在五層左右，形態(tài)如同被擠壓得稍微變形的蜂巢一般，卻依然可以庇護其中生活的人類，如同蜂巢庇護幼蟲一樣。

整座城市呈現(xiàn)彎曲且不平衡的啞鈴狀，最南端與最北端中間連接的建筑帶狹長，緊緊地擁簇在海岸線上，這一帶是城中最窮苦的貧民居住的地方，為海洋的風浪日夜侵襲，卻因為水深不夠，并不太能沾到港口便利的好處；居民們只能乘了小船，在浪濤中搏斗，捕得幾網(wǎng)魚維持生計。

兩人下了船，和忙著趕回家準備數(shù)日后即將到來的宴會的卡爾老伯告了別，于港口上隨意溜達了一會兒，不緊不慢地趕在被港口的執(zhí)勤官列入可疑對象前離去。

他們一直走在最寬敞的主干道上，一點兒也不敢嘗試道路兩側(cè)不斷涌現(xiàn)的岔路和小巷；盡管如此，依然在走出緊挨著港口的海市前，被接連八個小偷視為可下手的肥羊，赫伯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的投懷送抱、迎面交鋒、鉤爪夾鑷；最終他捂住唇角勾得越來越彎以至于哈哈大笑起來的萊奈爾的嘴，無奈地承認，他膩煩了。“你上吧。”

于是這海市的小偷們今天運氣突然非常不好，不是眼睛似有若無地斜睨著路人的腰包時一腳踩上了地面的爛烏賊腳摔扭了腳，就是伸出罪惡之手追求財富時被突然倒塌的貨箱砸腫了手腕。

當然，這可不能怪貨箱和被丟掉的爛海鮮，誰叫這群混蛋走路不看路撞過去，還妨礙人家正常貿(mào)易活動呢！

他們走到稍微整潔、地面不再沾滿海鮮腥臭味泥漿的區(qū)域時已是傍晚。兩人買了當?shù)靥厣暮ｕr餡卷餅，慢悠悠地找了一家旅店休息。

“奇怪，我們明明要的一樣的東西，為什么你和我的餡餅內(nèi)容不同？”萊奈爾找了個旅店一樓大廳的靠窗座位，縮在椅子里，把手上三個餡餅每個都咬開了一口，又盯著赫伯特手中正在吃的，對比起來。

“里面填充的海魚碎rou，大概就是把大塊好rou做了主菜后剩下的碎料隨便混合制造的；材料不同很正常啊?！焙詹匕雅写蜕系氖卟藴频剿媲?，自己則端起一大杯充滿泡沫看似啤酒的淡黃色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