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懷旭會要嗎？”時酒蹙眉，不確定地問著。

“……嗯，也許吧?！毕袷菫榱丝隙ㄗ约旱恼f法，時濤又加了一句，“他會要的。”

時酒若有所思地點頭，沉默了。

此時此刻，時酒和時濤是多么不同。時濤看著自己愁眉不展的弟弟，就明白，自己到底還是錯了，很多事情不應(yīng)該將時酒牽涉進來，可如今只能悔不當(dāng)初。周懷旭本是上天賜予時酒的最好的藥，但他作為哥哥，卻如此狠心地將時酒推入膏肓之境。

破鏡難重圓，分釵怎合鈿，他勸時酒聽從周懷旭的安排，也不過是一種無可奈何而已。

他在為時酒考慮如何承擔(dān)最小的風(fēng)險，可明擺著，時酒在乎的，不再是個體的安康，而是感情的順?biāo)臁?/br>
可那些，他保證不了，也不能妄下推斷。

“酒酒，不要想太多，如果有孩子，就好好生下來，這個世界上就算沒有周懷旭，你也要為孩子活下去?！睍r濤的話語里暗藏著nongnong的無奈，“如果周懷旭不要他，我們就把他養(yǎng)大，哥哥會照顧你們的。”

他已經(jīng)沒有機會孕育一個生命了，而時酒很可能會有一個孩子，那么，無論周懷旭如何選擇，他都要承擔(dān)起他作為哥哥的責(zé)任，好好保護時酒，讓這個孩子成長起來。

時酒修養(yǎng)的最后一個月，行煦光和時濤經(jīng)常來探望他，聊來聊去也沒多大內(nèi)容，他還是很容易覺得無聊。

時間空閑下來，就容易想很多事情，從前的現(xiàn)在的未來的，一件一件地琢磨，既有反思又有緬懷。

行煦光顯然更喜歡緬懷的那一部分，因為很美好，很單純。他總聽行煦光總結(jié)陳詞，說他就是受哥哥影響太深了，有種族偏見，思想迂腐很是要不得。

時酒倒是難得覺得行煦光的話有些道理——周懷旭其人，本就不該和他父親，或者林恒安混作一談。

回憶就進入反思的一部分，很大一部分和時濤相關(guān)。當(dāng)年時濤嫁入林家也是受寵的，后來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個和時濤信息素相似度很高的omega，在林家鬧了很多事，又嫁禍到時濤身上，硬是讓林恒安和時濤感情破裂，甚至害時濤的腺體出現(xiàn)萎縮現(xiàn)象，如今，徹底失去生育能力。

哥哥的信息素是淡雅的百合香，可自從時濤自林家的囚籠中逃出來以后，時酒就再也聞不到哥哥的信息素了，這于他而言，是相當(dāng)震撼的沖擊——他從小聞著長大的味道，就這么在林恒安的手上消散了，如何，讓他不怨恨，不報復(fù)。

醫(yī)學(xué)上將林恒安的變化稱作信息素移情，就是我愛著你，所以因為和你相似的信息素，愛上另一個人。

可能是時酒認(rèn)識的愛情從來都面目全非吧，所以真正愛上周懷旭的時候，他還懵懵懂懂，也不知應(yīng)當(dāng)如何。

而出院前一個星期，時酒開始嘔吐，喜食酸棗梅子，對氣味敏感。行煦光把人領(lǐng)到彩超室檢查，孩子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米粒大小的一點，脆弱卻讓人欣喜。

通知了周懷旭，沒得到多么驚喜的反應(yīng)，男人只是冷淡地應(yīng)了一聲，說等時酒出院的時候會派人去醫(yī)院接他回家，再無多過問了。

兩個人的故事，就從兩個人的家里，再度開始。

……

十一月氣溫驟降，早晚都有些涼，周家的三層小洋樓里都烘著暖氣，主臥里燃著香薰和水爐，床上被子墊子也鋪得很厚實。屋里不冷也不干燥。

晚飯后時酒看了會電視，一個人坐著就容易困，鐘叔抱了床毛毯要給他搭上，被他拒絕了。他只關(guān)了電視就往樓上走。

九點半，已經(jīng)不算一個很早的時間了，他得回房睡覺。懷孕以后，他的睡眠時間無限延長，宅子里又總是安安靜靜的，沒人說話就更是沒精神。

兩個多月以來，都是這個樣子?；氐街芗遥娛暹€是對他很照顧，甚至金嫂都開始調(diào)和他的口味，不再冷眼以對，可時酒明白，他們都是為著肚子里的孩子，真對著時酒，早就寒了心，怎么還會對他噓寒問暖，關(guān)愛有加呢。

比起周懷旭的夜不歸宿，他也不是很在意別人。

男人依舊是個盡職盡責(zé)的丈夫，劉秘書總會如實將周懷旭的動態(tài)匯報給他，比如周懷旭身處何時何地睡在哪家分公司，什么什么時候買了去哪個國家的機票，可能會在幾天以后或者幾個月以后回來，匆匆一眼，又要離開。

不必?fù)?dān)憂周懷旭外遇或者出軌，但也是一種錐心的折磨。

以往，周懷旭再怎么忙，也會陪他的，就算真的要加班出差，也會抽時間回家，親自和他講，分隔兩地的時候，更是電話信息不斷。

如今時酒懷孕過四個月，生活過得就像周懷旭的行程計劃表，劉秘書匯報給他的那些消息，無非就是照著老板的businessschedule，再復(fù)制性地口頭告訴他，也許該說是，通知。

太冷漠了，冷漠得他一絲一毫的差錯也挑不出來，周懷旭甚至連報復(fù)都沒有，卻將時酒的心緒攪成一團亂麻，仿佛行走云端，每一步都落不到實處，不上不下，如鯁在喉。

可今天，他不能睡太踏實了，前幾天知道周懷旭今晚凌晨會回家兩個小時，時酒就數(shù)著日子等待著。

肚子不算很大，但寶寶上個星期就會動了，一定一定要告訴周懷旭，好歹讓寶寶知道，還有個爹爹在等他降生。

臥房的布置偏向哥特式，色彩深重，莊嚴(yán)肅穆，木質(zhì)的家具微微泛著流光，壁燈一豆，照著守望人。

睡覺以前，時酒先去浴室泡了個熱水澡，因為一個人不太方便，時酒只能小心再小心，不過半個身子沉在浴池里的時候，他還是松懈了幾分精神。水的浮力替他分擔(dān)了腰椎的負(fù)擔(dān)，軟綿綿的肚子包裹在溫?zé)岬乃?，?qū)散了深秋夜晚的寒氣。

偏過頭，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好像又瘦了一點——他的妊娠反應(yīng)比較大，醫(yī)生說是因為之前孕前沒有修養(yǎng)好，孩子懷得有些突然的原因。因為貧血，時酒頭三個月要服用葉酸，容易胃脹氣，現(xiàn)在改用復(fù)方硫酸亞鐵，胃口要好一些，好在體重沒有特別不達標(biāo)，不然又要住進醫(yī)院里養(yǎng)著了。

等再過幾個月，他穿著冬衣也會顯懷，不僅大腹便便會影響行動和睡眠，隨著孕激素增加，他的身體也會相應(yīng)有更多的改變。

比如腿會抽筋，會水腫，皮膚變差，休息質(zhì)量下降，心理敏感，脾氣更加暴躁。

心頭一跳，時酒突然覺得，還是不要見周懷旭比較好。

不好看啊——下巴尖尖的，背骨也突兀難看，好像枯槁的人體架，四肢細(xì)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