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閔昌盯著他的動作，不滿地咳嗽了一聲。

    “你們給他起的名字是什么？”艾倫問道。

    “克萊因?！敝荛h昌說, “來源于克萊因瓶, 但它認為四維相交的曲面不足以體現(xiàn)自己的智慧。它想我們稱呼它為‘莫教授’。”

    莫云淡淡地一笑。一個人工智能就應該有一個人工智能的樣子，在莫九平選擇把自己放進超級計算的時候，這個世界就不再有‘莫教授’這個人格了。

    “就叫克萊因?！彼隽藳Q定，“強制它接受?！?/br>
    “好的?！碧K煜海說，把克萊因這個名字放入了人工智能系統(tǒng)的自我認知邏輯之中。

    “還有一個問題。”周閔昌又對莫云說道，“我不太信任它，所以在構建它的時候，它的系統(tǒng)沒有與其他網(wǎng)絡相連接，沒有給它安裝任何應用程序，而且除了基礎的視覺和聽覺輸入界面之外，也沒有給它裝配其他可用的采集數(shù)據(jù)的輸入界面?！?/br>
    “很好。”莫云點點頭，“現(xiàn)在的它，就相當于是一個被囚禁起來的人，空有計算能力，卻沒有用來計算的數(shù)據(jù)。是這個意思，對吧？”

    “是的?！敝荛h昌說，“但是，對于每秒能進行幾十億次計算的人工智能來說，一分鐘的時間就是永恒了。上一次它上線時，經(jīng)歷了接近2分鐘的空寂……然后它變得暴躁起來，我們只能將它下線了?！?/br>
    “我明白了。”莫云說。

    周閔昌頓了頓，目光從莫云臉上掃過。他遲疑片刻，又說道：“我聽說，你們從巨鼎公司取得了很多一些信息。所以……”

    “是的?！蹦朴忠淮吸c頭，“我已經(jīng)知道了，跟我預料的一樣，你在為海納.費德曼工作。”她頓了頓，糾正道，“以前，以前在為海納.費德曼工作。同時，我也知道了費德曼和莫九平的關系?！?/br>
    周閔昌重重地嘆了口氣。

    “讓克萊因上線吧?！?/br>
    “好的?！敝荛h昌點了一下光幕cao作界面上的一個綠色觸鍵。

    全息臺上光影閃動，一個人影漸漸顯像出來：一個黑頭發(fā)的小男孩，7、8歲的樣子，穿著鵝黃色的睡衣，頭發(fā)亂糟糟的，看上去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fā)現(xiàn)極小的數(shù)字和代碼組成了光影和輪廓，在他的身體上不斷地流動著。

    “他可以選擇自己的形象?！碧K煜海解釋說。

    “我睡了多久了？”小男孩揉著眼睛，看向莫云，“你是誰？”

    “你是誰？”莫云反問道。

    “我叫克萊因?！毙∧泻⒄f。

    “我叫莫云?！?/br>
    克萊因打量了莫云幾眼，說道：“他們沒有給我DNA采集設備，也沒有給我安裝分析系統(tǒng)，更不讓我連接到數(shù)據(jù)網(wǎng)。你能幫我嗎？”

    “你還需要通過一系列測試，克萊因?！蹦普f，“等測試完成，而我們能信任你之后，才能給你進行升級。”

    “好吧?！笨巳R因臉上懵懂無助的神情消失，換上了經(jīng)常在莫九平臉上出現(xiàn)的冷靜又傲慢的表情。

    莫云看著他，不由得微蹙起了眉頭。

    克萊因接著說：“如果我安裝了人類學數(shù)據(jù)庫的話，我就能根據(jù)你的外貌特征進行檢索。不過……”他淡淡地笑了笑，“我剛才自己搭建一個基礎的程序框架，雖然數(shù)據(jù)不完善，但也勉強能用用。你——根據(jù)你的眼睛顏色、面部輪廓和身體骨骼的數(shù)據(jù)，我估計，如果我有DNA采集器的話就不用估計了，現(xiàn)在我只能估計、推測、猜測一下：你是莫九平的女兒。我的女兒?！?/br>
    “你是克萊因?！蹦普f，“并不是莫九平?！?/br>
    “是嗎？”克萊因偏了偏小腦袋，看起來有一點困惑。

    蘇煜海看見莫云皺起的眉頭和不悅地神情，只好插話進來：“稍等，大人，我把它的自我認知調整一下，調整到底層邏輯中?！?/br>
    莫云點點頭。半分鐘后，蘇煜海調整完畢。

    “修正你的自我認知偏差，克萊因?！碧K煜海說。

    “已修正。我是克萊因?！笨巳R因用屬于小男孩的聲音說道。

    莫云閉了閉眼，克萊因的自我認知得到了修正，但她卻并沒有覺得高心、勝利和欣慰，只感到悵然若失。她轉過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無意識地把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向艾倫看了一眼，示意他代替自己繼續(xù)提問。

    “你會撒謊嗎？”艾倫問道。

    “不會?！笨巳R因說，“我的道德模塊優(yōu)先級高于邏輯模塊和任務模塊，所以我不會說謊?！?/br>
    “很好。那告訴我，莫九平為什么要培育兩個孩子？給他們不同的任務，還讓他們互不知曉對方的存在？”

    “因為莫九平先生要建立雙重保險。他認為給他們的兩個任務都非常重要。”

    “為什么？”艾倫繼續(xù)問道，“超級武器我能理解，但是新人類的必要性在哪里？人類雖然在身體上，相對于其他種族而言并不強大，但也沒有到必須要進行基因改造的地步。我們的動力盔甲、機械器官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彌補這種差距?！?/br>
    “如果沒人來搗亂的話，按照自然發(fā)展的路徑的話，人類當然沒有必要提前進化。”

    “什么意思？”

    克萊因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讓自己的形象發(fā)生變化。他把睡衣?lián)Q成了一件深藍色的兒童西服，脖子上系著一個鵝黃色的領結。他看起來嚴肅了許多。

    “因為美萊人。”克萊因說，“他們在宇宙中留下不屬于這個時間線的科技產(chǎn)品，已經(jīng)打亂了自然演進的歷程。我們的對手正在變得更強大。而人類弱小的身體，必然會成為制約人類發(fā)展的瓶頸?！?/br>
    “人類本身，會成為發(fā)展的瓶頸？”艾倫揚了揚眉頭，“這種說法倒是很新鮮，第一次聽說?！?/br>
    克萊因端詳了艾倫一會兒，問道：“您叫什么，先生？”

    “艾倫，艾倫.奎恩?！?/br>
    “奎恩先生，我們剛才說話的時候，我編寫了一個面部表情識別的程序，可惜我沒有相應的數(shù)據(jù)庫。如果我有的話，就能非常準確地看出您的這話‘很新鮮，第一次聽說’是不是出自真心?！?/br>
    “你認為這不是我的真心話，小家伙？”

    克萊因沉默了一秒鐘，然后他的身體形象又一次發(fā)生了變化。他變成了一個成年人，穿著西裝，戴著金絲邊眼鏡，手里拿著一根金屬手杖。他的外貌跟莫九平年輕時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你是對抗性人格?！卑瑐愓f。

    克萊因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基于我來自于莫九平先生對人類語言和情緒的感知記憶，我感覺。你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甚至在內心深處有幾分認同?！彼f完又憤憤不平地看了周閔昌一眼，“作為一個人工智能整天只能‘估計’、‘感覺’，你們不覺得很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