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汲取溫暖，進而一步步愈陷愈深。

可為何，那雙眼眸又曾如此凋敝？

這一刻，布蘭登開始質(zhì)疑艾倫是否曾遭遇什么可怕的過去，或者真如報章所言，僅是單純的精神疾病發(fā)作？那么這段時日來，艾倫費盡心思隱姓埋名、潛入那座僻遠小鎮(zhèn)長達三個月，僅是為了籌謀另一場大屠殺？

但為何日夜相處時，艾倫那雙眼、以及他的周身氣質(zhì)，又如此澄凈的不似作偽？

※

確知艾倫的真實身分后，布蘭登便立即造訪遠在首都的警察廳長官。他告知他所察知的一切并出示手邊所有證據(jù)，要求調(diào)派專業(yè)警力隨自己回返佛格鎮(zhèn)緝拿犯人。

從A市至佛格鎮(zhèn)的距離不若首都遠，約略三個鐘頭即可抵達。即便如此，抵達時也已接近午夜時分。夜幕低垂，四周沉靜，布蘭登放緩車速駛進小鎮(zhèn)。車頭燈映著細雪片片，猶如夜空篩落星辰。

布蘭登原以為，得知真相的自己會不知所措。

對于這份情感，他向來不曉得該如何面對。所以這三天來，包括方才通報警察廳，他也僅是抱持厘清真相的唯一想法，盡量抽離情緒投入資料搜羅工作。而現(xiàn)在，真相既已厘清，他的情緒反倒歸于寧靜。疑惑與不安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憤怒，以及深深的憎惡。

畢竟就算知道所謂艾倫，只是艾瑞克溫斯頓塑造的假象，布蘭登仍不想將艾倫當(dāng)作一個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陌生人看待。因為他知道，不管艾倫是否為假身分，勢必有艾瑞克的靈魂在里頭。所以他不諒解艾倫——或者艾瑞克——為何要撒謊，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真摯純良的形象，取信所有無私信任他的人。并且更氣自己的愚笨，輕易付出情感，若非有彼得提供的確切資訊，恐怕臨死前仍對枕邊人深信不疑。

——但若自己就站在艾倫的對立面，艾倫下得去手嗎？

此行隨布蘭登過來的刑警，及剛從地區(qū)警局調(diào)派過來的人手，加總約有十多人。他們分批而行，幽幽潛伏進校園，穿梭過玫瑰花園抵達艾倫居所，俐落步伐像極了流竄夜里的精魅?？僧?dāng)他們俐落地圍堵整棟房子，并且破門而入時，卻發(fā)現(xiàn)里頭空無一人。

荒廢庭院中央，布蘭登想起了艾倫上次在半夜行兇的習(xí)慣，繼而心頭一震。「趕緊搜，從校園里搜起！」布蘭登慌亂地對著所有人吼道。月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于雪地里投射一道黑影，竟是說不出的寒涼。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決定三月底先發(fā)一章hhhh。

這章還有一小段，如果字數(shù)不多就接續(xù)這章補在后頭；要是超過兩千就新增在31章。

第31章天堂口與死者六號(5)

幽夜里乍現(xiàn)的燈光，像在黑暗中暈成一道悠遠光廊。

艾倫站在黑暗最底處，兩眼空洞地看著門口沖進的人。突如其來的強光針刺得他瞳孔一陣緊縮。但他始終仍正面光源，神色似醒而未醒。

一見癱倒在辦公桌血泊中的米蘭達，乍進門的布蘭登扔掉手電筒便沖了上去。他猛地一拳揍在艾倫的腹部，嘴里叫吼些什么，旋即又被其他警員拉開。

他手里有槍，你不想活了是不？隱約間，艾倫聽見有人厲聲喊道。但他無暇顧及這些。剛受了那么大勁力的一拳，他疼得蜷縮在地。一股酸水隨之涌上，使他揚起頭時，眼里還蒙著一層水氣。

即便如此，他還是精準定位在門口那道熟悉身影。

「你來了，布蘭登?！拱瑐愇嬷共?，平靜地說。「別擔(dān)憂，這是最后一個了，一切終將平息。」他說，素凈面容掛著溫煦微笑，像是沐浴著極大喜樂。

「為什么？」布蘭登問。他看著生死未卜的米蘭達。「你殺了她，為了從中得到喜悅？」他垂首問道，聲線有些嘶啞，像是壓抑極為猛烈的情緒。

當(dāng)然，布蘭登很清楚自己問了個愚蠢問題。也曉得在這一緊要關(guān)頭，自己應(yīng)當(dāng)盯著艾倫、警覺他的一切舉動。但布蘭登不敢直視那雙眼，他唯恐在那雙早已渾濁變質(zhì)的眼里，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

艾倫驚訝地看他?！改阏f，我殺了她？」

他揚起眉毛，似乎也意外布蘭登有此一問?！缚扇缒闼?，我始終站在這里，是她親手割破動脈。」他說。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樣，仿佛周遭混亂皆與他無關(guān)。

「你使用迷幻劑，進行催眠誘導(dǎo)，這種行為已經(jīng)構(gòu)成加工自殺?！共继m登依舊木然?！改銡⑷肆?，艾瑞克?！?/br>
「這是她的決定，我只是給了她選擇。執(zhí)行與否，完全取決于她。」艾瑞克微笑著說：「況且，我想你大可不必憂心。因為神向來慈愛，即便米蘭達鑄造再大過錯，待她步上審判臺，神將親身清點一切。待罪刑將贖，她便能終得寬恕?！?/br>
聽著艾瑞克極度主觀的宗教論點，以及歪解事實的病態(tài)言論，布蘭登不禁握緊垂在身側(cè)的拳頭，「好，就不算這起。那西蒙呢？還有你那倒楣父親，他們都是你親手殺的。難道你就不必贖罪？你我都不是神，如果你只是想處決有罪之人，應(yīng)當(dāng)該交由司法處辦?！?/br>
他佯裝鎮(zhèn)定地說，努力不讓艾瑞克察覺自己的恐慌，并且盡量放緩語調(diào)——即便先前布蘭登遭遇許多生死交關(guān)的時刻，他卻從未如今次這般懼怖?？粗矍暗募一铮杏X站在那處的人不是艾倫，也不是艾瑞克，而是一團被催眠cao控的瘋狂靈魂。

但他必須頂住。深呼息后，布蘭登催眠自己道。目前最糟的是，由于方便地毯式搜索，他們的警力已被分散，這一線恰好只有他一人。雖然他已經(jīng)請求救援，距離其他人收信后到來的時間，起碼也得十分鐘。

可事情總是有利有弊。布蘭登知道，艾瑞克向來是個聰明的罪犯，以往那些事件總是不落痕跡，未來也無法輕易將其定罪。所以，若想破獲此案、進而達到復(fù)職，他就必須虎嘴拔毛。

現(xiàn)在，就是個大好機會。布蘭登口袋里有支錄音筆，在支援抵達前，他將極盡所能地套話。若能成功得到艾瑞克的犯案證詞，這將成為最有力的呈堂證供——當(dāng)然，若逮捕艾瑞克后，米蘭達還能一息尚存就更好了，拯救人質(zhì)的漂亮備注，將使他的復(fù)職報告更顯說服力！

「哦，司法！」另一方，聽著布蘭登的話語，艾瑞克眨了眨眼，突然夸張地笑起來。「我的天，聽聽這美妙的詞匯——若是尋求司法有用，我又何必這番瞎忙？再說，尊敬的戴維斯先生，若你打算因此將米蘭達的命算我頭上，那請別忘記還有先前的其余人，包括喬安娜、捷爾森、佩蒂、布爾，他們也皆在我牽引下走向正確道路......」

話說至此，艾瑞克又口吻一轉(zhuǎn)，突然變得狠戾。「還有，少提起約翰?溫斯頓那雜碎，他那是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