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日晉國公世子肯定會來的。

    結(jié)果男方安安妥妥地來了，女方卻又病了？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這樁婚事不吉利，克男又克女嗎？

    晉國公府對結(jié)這門親的意愿本來就不甚強烈，如此一來，十有八九便要告吹。

    所以，無論如何，明日都要先糊弄過去。

    “吃得一時的苦，以后才能不吃苦?！?/br>
    程蕙娘愛憐地摸摸衛(wèi)彎彎燒地通紅的臉，“大夫，看您年紀，家里定已兒孫滿堂，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情罷?！?/br>
    那大夫點點頭。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

    于是，便又如上次一般，開出了一劑猛藥。

    只是開過藥又忍不住叮囑：

    “夫人，這藥只能救急，且對令千金身子有損礙，因此小老兒還是建議，能不吃便不吃，左右這會兒距明日還有些時候，不如再等兩個時辰。此外，令千金此次病癥也來的有些蹊蹺，不像單純的風寒入體，倒有些像是郁結(jié)于胸……令千金是否心中有難解之事？夫人要多多開導開導小姐啊……”

    大夫絮絮叨叨地吩咐完，終于背著藥箱走了。

    程蕙娘揉揉太陽xue。

    看看那滿滿虎狼之藥的藥包，愣怔一瞬，還是立刻交給了旁邊的丫鬟。

    “去，立刻熬了來?！?/br>
    丫鬟拿了藥材包，飛一般地跑去了，生怕耽誤片刻。

    程蕙娘又坐回了衛(wèi)彎彎床頭。

    衛(wèi)彎彎雙眼緊閉，臉頰通紅，本來紅潤的唇上竟然干地起了皮。

    程蕙娘忙倒了水，用帕子沾水，就要往衛(wèi)彎彎干燥的唇上按。

    帕子按下之前，那張干燥起皮的唇，忽然微微張開。

    程蕙娘動作一頓，俯下身，耳朵貼在衛(wèi)彎彎唇邊。

    于是細弱又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傳入程蕙娘耳朵。

    “仇……”

    “程……”

    “山賊……”

    “水秀……”

    “眉娘……”

    ……

    因為聲音太小，程蕙娘起初并未反應過來那些模糊的音節(jié)確切是指什么。

    反反復復聽了好幾遍，才終于確認。

    確認之后，程蕙娘的臉色漸漸變了。

    她手中的濕帕子掉落，嘴唇抿緊，眼神古怪。

    她看著昏迷不醒的衛(wèi)彎彎，鼻間突然發(fā)出一聲惱羞成怒似的冷哼，而后突然站起身來。

    室內(nèi)只剩了病床上的衛(wèi)彎彎一個人。

    -

    程蕙娘離了衛(wèi)彎彎房間便去找衛(wèi)樞。

    衛(wèi)樞卻正在忙碌。

    這是理所應當?shù)?，身在高位，自然忙碌，尤其最近，衛(wèi)家逐漸恢復往日榮光，衛(wèi)樞便也日益忙碌起來，每天書房里出入的官員下至青衫上至緋紫絡繹不絕，可謂門庭若市，因為衛(wèi)樞也沒有了太多時間來陪伴妻女。

    但這樣的忙碌并不讓程蕙娘覺得被冷落。

    這是衛(wèi)樞手握大權(quán)的象征。

    是她成功人生的佐證。

    只有衛(wèi)樞成功了，才能證明她沒錯，她走了一條正確的路，比起當年聽信父母之言，嫁給鄉(xiāng)下的書呆子小秀才，顯然英俊瀟灑又是名門貴胄的衛(wèi)樞才是更好的選擇。

    而事實就是，她選對了。

    夕陽完全落下，庭院里有夜露降下，衛(wèi)樞書房里的人才總算走完了一撥，程蕙娘整整衣衫，款款走入書房。

    卻一進去，便看見一副紅袖添香的場景。

    衛(wèi)樞秉筆執(zhí)書，美貌丫鬟在一旁磨墨，兩人挨地極近，丫鬟眼里的情意幾乎要溢出來。

    程蕙娘胸口猛地一窒。

    衛(wèi)樞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她。

    渾然無事般打發(fā)丫鬟出去，頭也不抬地繼續(xù)書寫，只問道：“何事？”

    程蕙娘胸口又是一窒，有心想要借機發(fā)火好叫他哄哄自個兒，但想想剛剛聽到的那幾個字眼，愣是又將火氣壓了下去。

    將事情說了。

    “那個qiu，是說仇家吧？還有山賊，她怎么會知道這事？還有水秀，不是當年那個你命人打死的丫頭嗎？還有眉娘，這人……她不會知道當年的事了吧？！”

    程蕙娘說著說著，臉就越發(fā)地白。

    衛(wèi)樞終于抬眼。

    “別自己嚇自己，不過——”

    似乎是一篇文章終于寫完，衛(wèi)樞將筆放到一旁，程蕙娘自覺上前洗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毙l(wèi)樞輕笑著。

    “這十五年榮華富貴又沒少她，不過是換個母親而已?！?/br>
    -

    奉命去熬藥的丫鬟兢兢業(yè)業(yè)地守著爐子，不到半個時辰，便熬好了一碗顏色濃黑的藥汁，她小心端著碗，來到小姐的房門前，喚了一聲“夫人，小姐的藥好了?！?/br>
    卻沒聽到回應。

    小丫鬟疑惑地皺起眉，但也不以為意，可能夫人臨時有急事出去了吧。

    又喚了聲小姐，如意料中一樣沒有得到應答后，將藥放在一旁，輕輕地打開房門，然后再將藥端進去。

    然而——

    -

    衛(wèi)樞的書房門被急促的拍響。

    屋內(nèi)的程蕙娘已經(jīng)在衛(wèi)樞的安撫下忘卻了對美貌侍女紅袖添香的憤恨、忘記了衛(wèi)彎彎知曉真相的擔憂，更忘記了她還有個“女兒”正躺在病床上等著喝藥。

    丫鬟拍門時，她正滿臉?gòu)舌寥缍松倥闩吭谛l(wèi)樞懷中笑，抬頭看衛(wèi)樞的眼神好似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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