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被嚼得很爛的話來進(jìn)言：“國不可一日無君?！?/br>
“‘國不可一日無君?！崩畛帉W(xué)著他的語氣說話，又笑著反問他，“朕且問你，國不可一日無君，下一句是什么？”

“下一句……”陳恨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臣只記得后邊幾句了，‘明受天任而令為之，其不得已耳，非天下所任，不可妄庶幾也?！?/br>
“不對(duì)?！崩畛幋鬼澳懵氚?，等你想到了，再來問我。”

陳恨想了一會(huì)兒，實(shí)在是想不出來，便轉(zhuǎn)了話頭道：“皇爺，什么時(shí)候把殿里的帷帳拆了吧，看著怪滲人的。”

養(yǎng)居殿的帷帳不是別的帷帳，那上邊都是三清山上三清觀里的行相子道長畫的符。

李硯道：“朕什么時(shí)候去問問道長，看有沒有法子能換一換?！?/br>
陳恨笑嘆道：“皇爺怎么也信這個(gè)？皇爺忘記臣從前說的故事了？”

“你是說漢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

“是?！?/br>
李硯正經(jīng)答道：“可是朕的道士比漢武帝的道士厲害?！?/br>
漢武帝在帷帳后邊，影影綽綽的，最后只見了李夫人一面。

那是他的道士法術(shù)不到家，但他李硯的道士不一樣，他李硯的道士，是能夠起死回生的。

陳恨卻只覺得他好笑。原來所有的皇帝當(dāng)上皇帝之后，都會(huì)信這個(gè)。原來這是命中注定，是所有皇帝都逃不過的命定。

李硯見他嘴角噙著三分笑意，便扣住他的手，輕聲道：“你笑話朕。”

陳恨斂了神色：“臣不敢?！?/br>
“無妨，你覺著好笑便笑吧?！?/br>
又過了一會(huì)兒，李硯又道：“其實(shí)朕也不大喜歡這帷帳?！?/br>
“那就換了吧?！?/br>
“恐怕不行，行相子說，這帷帳是專用來困著你的，若是換了帷帳，你走了可怎么好？”

陳恨嗤道：“皇爺聽那牛鼻子老道瞎說?！?/br>
李硯卻道：“行相子還給你批了命格，你要不要聽一聽？”

“不要?！标惡抟环?，面朝著墻，合眼睡覺，“臣困了，睡一會(huì)兒?！?/br>
“好好好?！崩畛幰恢皇帜闷饠R在床頭的軟墊，另一只手抱起陳恨的腰，將墊子放在他的身下，“你別總這么躺，小心壓著傷口。要翻身的時(shí)候再喊我?！?/br>
“嗯，謝謝皇爺?！?/br>
一直等陳恨睡著了，李硯將他散在鬢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去，低聲道：“你是神仙?！?/br>
其實(shí)陳恨根本沒睡著，他漫不經(jīng)心地接話道：“神仙是遲早要回到天上去的，那個(gè)老道士胡說。”

李硯哄他：“好，你快睡吧?！?/br>
這回李硯沒敢再把話說出口，只是在心里道，就是神仙。

天底下還有誰似陳恨的模樣？他就是神仙。

至于神仙遲早是要回到天上去的。李硯不怕，他有一個(gè)很厲害的老道士。這位老道士，連陳恨是神仙都看得出來，他還有什么做不到的？

神仙啊神仙。

不過李硯有的時(shí)候又會(huì)想，是不是神仙都斬?cái)嗔似咔榱?/br>
這也太不公平了些，自己不動(dòng)情，反倒惹得別人心神大亂。

趁著神仙睡著了，李硯湊上前去，虔誠地吻了吻神仙的鬢角。神仙不睜眼睛，揮著衣袖就要拍冬日的蚊子，李硯握住他的手腕，輕聲道：“你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課后思考題：

1.皇爺?shù)降仔攀裁唇蹋?/br>
2.“國不可一日無君”下一句是什么？

對(duì)不起大家！我把漢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記成是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故事了（當(dāng)時(shí)一心想著臨邛道士鴻都客來著，我是傻蛋，捂臉），已經(jīng)改正了！真的很對(duì)不起！（鞠躬）

感謝30537663小可愛捉蟲！

感謝沙礫的一瓶營養(yǎng)液！感謝寒食的兩瓶營養(yǎng)液！

第28章舊事（6）

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時(shí)，陳恨去了一趟大理寺天牢。

李檀被關(guān)在最里邊的牢房里。陳恨來時(shí)，他正靠在墻角出神。

正是夜里，月光自小窗里投進(jìn)來，照在李檀身上。手腳都被長長的鐐銬拴著，他將鐵鏈子團(tuán)成一團(tuán)，攬?jiān)趹牙铩?/br>
月光冷得像鐵一樣。

云紋錦靴踏在鋪地的稻草上。常年照不見日光，稻草發(fā)了霉，那股子霉味仿佛自地獄而來。

陳恨斂起衣擺，在他面前蹲下，將隨身帶的佩劍放在地上：“李檀?！?/br>
李檀眼睫微動(dòng)，卻并不睜眼看他。

陳恨低頭，想了一會(huì)兒，又道：“你好傻?！?/br>
“你……”李檀動(dòng)了氣，直起身子來睜眼看他，一睜眼卻見他笑得恣意，罵他的話只說了一個(gè)字便說不出了。

“你看看梁上那一條麻繩?！?/br>
天牢的梁上掛著一條腐朽的麻繩，麻繩足有兩根手指粗，尚帶有老鼠啃食的痕跡。

李檀幽幽道：“不用你說，我知道。那是李瑾自盡用的?！?/br>
李瑾是從前的太子爺、李硯的皇長兄，幾年前出事后，他在這牢里自盡，昭陽長公主才去了西北，李硯才去了嶺南。

“不知道這么些年了，這繩子還牢不牢。”陳恨撐著手，站起身來，走到那麻繩下邊，一抬手就將繩子扯下來了。

揚(yáng)起梁上一片灰塵。

他自顧自地又道：“那時(shí)候還是沈御史府的大公子帶著皇爺，來給太子爺收尸入殮?！?/br>
而太子入殮的第二日，沈御史府就被查抄了。

給李瑾收尸那日，沈大公子穿了一件白衣裳，沈府被抄，沈大公子被帶走時(shí)，連衣裳竟沒來得及換下。

成王敗寇。其實(shí)李檀不在乎這些，他李檀，拿得起更放得下。

只聽陳恨又道：“如今你死了，你想，是否有人給你收尸？”

李檀自嘲地笑了笑：“總不能慘到這種地步?！?/br>
陳恨在他面前盤腿坐下，扯了扯手中麻繩，自道：“果然還很結(jié)實(shí)?！?/br>
李檀一伸脖子，冷冷道：“你要?jiǎng)邮志涂禳c(diǎn)兒。”

“我改主意了，我要拿鈍了的鋸子，慢慢地鋸你的脖子。鋸到一半，留你半邊的脖子，把你整成一個(gè)歪脖子?！标惡拚f著這話，果真轉(zhuǎn)頭，吩咐門外守著的獄卒要一把鋸子。

李檀臉色一變，暗罵道：“瘋子?！?/br>
“老話說，殺人誅心?！标惡尴肓讼耄ǘǖ乜戳怂魂?，忽正色道，“從今往后再?zèng)]有陳府，只有我忠義侯府了?！?/br>
沒了陳府，也沒了陳溫。

李檀終于是怒了：“你……”

“哎呀呀，陳府那可是——”陳恨笑著搖頭嘆道，“滿門忠烈，盡為君死啊?！?/br>
“你住口！”

李檀忽然往前一撲，陳恨往后一倒，雙手撐在了地上。

扣在墻上的鐵索鐐銬一陣亂響，向前沖出一段距離之后，李檀被制得死死的，再如何掙扎也只是徒勞。

陳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