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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jìn)去探探???他不用起來,我就站在門外行么?”“小的說了不算,要大人說了才算?!?/br>陳恨忙道:“那勞你再去問一問?!?/br>“這都第三回了,公子一回一回地問,大人一回一回地回,也實在是……”自覺多言,那小廝忙轉(zhuǎn)身,小跑著就要回去傳話。“誒!”陳恨朝他揮了揮手,“你就跟你們家大人說,他不放我進(jìn)去我就不走了!”這一回,陳恨才被放進(jìn)去。房內(nèi)兩個火盆燒著,正暖和。徐醒半倚在榻上,半邊身子陷入錦被中。頭發(fā)披散著,于枕上鋪陳開來。面色仍是蒼白,近來又清減了幾分。顴骨稍突,因烤著火,才染上一抹不大自然的紅顏色。他閉著雙眼,只在陳恨推門進(jìn)來,輕聲喚他一聲徐大人的時候,眼睫才顫了顫。“陳……”陳恨封侯那一陣兒,徐醒喊過他侯爺,其余時候,他從來都只喊他陳公子。而陳公子亦是從爽朗的少年,長成一個柳條兒似的男子,看上去好像隨風(fēng)游走,又好像存有那么一點兒的傲氣。陳恨今日將頭發(fā)束高了,像極了數(shù)年前在他徐府的湖上亭中,敲著瓷碟唱曲兒的那個意氣少年。徐醒出神的那一會兒,那少年便撩起袍子,在榻前落了座??蜌馑频?,伸手幫他拍了拍被子。可徐醒總覺著,他下一刻就會架著腳,打著拍子,給他唱江南的曲兒。濃詞艷曲也無妨。他面皮厚了,聽得起了。見徐醒晃神,陳恨只以為他是病得厲害了,便再喊了他一聲。徐醒這才咳著招呼了他一聲。陳恨抬手幫他拍背:“半個來月前見徐大人,還是好好兒的。我還給徐大人的手爐添過碳,怎么?是那日添的碳不夠,竟害得徐大人受寒了么?”“不是……”徐醒止了咳,喘著氣,只把頭偏了偏,半邊臉都埋在軟枕里,“是冬春時候的老毛病了,與你無干?!?/br>陳恨于他,實在是沒什么話兒可說,怕惹他生氣,更怕惹他咳嗽。陳恨的目光悄悄地在他周身掃了一圈兒,最后落在置在床頭的那本詩集上,是他送來的那一本。“一位朋友的藏書,據(jù)說是新得的。聽說徐大人喜歡,就抄了一本。徐大人閑時看看,養(yǎng)著病也不至無聊。”不能直說那詩就是蘇衡寫的,陳恨也不敢冒領(lǐng)功勞,只說那書是一位朋友的,這朋友就是蘇衡,而他自己只是個抄書的。這么一來,改日徐醒要謝,也要去謝蘇衡。“多謝,你有心了?!毙煨烟?,將指尖壓在書冊的題名上。前些日子,蘇衡將詩一沓一沓地送過來,也沒有起名字。最后成書時,陳恨就從詩里邊隨手揀了一個詞——滄浪,原句為滄浪濯骨骸。陳恨自個兒的字圓潤,不好題這種名兒。這是他私下臨帖,練了很久,來徐府前的最后一刻才寫上去的。陳恨見他將手搭在那詩集上,默了半晌,便輕聲道:“徐大人,你看兩頁?要不我給你念兩頁?”徐醒不答,緩緩地就將手收回來了。陳恨自知念不出蘇衡那點兒豪氣與大氣,也不說話,隨手翻開一頁來看。細(xì)雨洗胭脂。滄浪濯骨骸。這些日子抄這些詩,某個瞬間,陳恨忽然就明白徐醒為什么喜歡蘇衡的詩了。他是世家公子,規(guī)規(guī)矩矩、端端方方的,他喜歡的東西不能再如他一般拘束了,他喜歡和他不一樣的,無拘無束、汪洋恣肆的。徐醒忽然喊他:“陳離亭?!?/br>“嗯?”“你還是只被人喊做陳恨的時候最好?!?/br>陳恨笑了笑:“我也沒辦法,那是命定的,我是被推著往前走的?!?/br>徐醒亦是好難得地笑了,他問:“我總拿冷臉對你,你怎么從來也不放在心上?”“從前你不是救過我?guī)谆芈铩?/br>默了一默,只聽陳恨繼續(xù)道:“從前我在掖幽庭,李檀要動我那幾回,我兄長陳溫在,你不是總也在?還有上回我那爵位被削了,你不是還上了折子么?”“你知道了”與“你還記得”兩句話都哽在徐醒喉頭,他說不出。他只說:“如此?!?/br>話才落,徐醒就蜷著身子咳嗽起來,這一陣咳嗽來得又急又猛。他死死抓著錦被,指尖都泛白。陳恨忙給他順氣:“徐大人?”還未緩過來,方才在門前為陳恨通報的小廝就推門闖了進(jìn)來:“公子,老爺回了?!?/br>他說的是徐醒的父親,徐右相徐歇,那時幫著老皇帝為太子爺鋪了一條死路的人。徐醒一聽這話,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猛地就推開了陳恨的手,將腦袋靠在榻邊,喘著氣道:“他想算計你,你道行淺,不好與他對上……我原就不該見你,實在是一時昏了頭了。你快回去罷,回宮里……找你的皇爺去罷?!?/br>他這話說得怪,陳恨還沒來得及細(xì)想,只聽徐醒又對他那小廝吩咐道:“帶陳公子從暗道走,對他就說……就說早已走了。”那小廝喚道:“公子……”哪里有頭一回來,就將自家屋子里最大的秘密就告訴人的道理?“帶他走?!毙煨岩娝t疑,一時之間動了氣,抓起榻前放著的詩集就朝他摔去,吼道,“帶他走啊?!?/br>“你別生氣,你別生氣?!标惡廾袼?,“我馬上走,馬上就走?!?/br>那小廝不情不愿地打開半壁書架的暗道,將陳恨領(lǐng)了進(jìn)去。陳恨只隨那小廝往前走出半步,只聽外邊傳來摔了茶盞的聲響。徐醒他爹,徐歇的聲音:“你護(hù)著他,你非護(hù)著他……忠孝兩不全,是不是連命都沒了,你變成鬼也護(hù)著他?我簡直懷疑你……”第54章風(fēng)起(6)暗道內(nèi)空氣潮濕黏膩,陰風(fēng)長蛇似的鉆入袖中。衣袖掩著,陳恨將拳頭攥緊了。半壁的書阻隔,他聽不大清徐歇的聲音。徐歇罵了徐醒一通,隨后又軟了語氣,他說:“……枕眠,你娘早逝,朝中事務(wù)繁多,為父有時顧不得你。你伯母留心幫你看了看,兵部張尚書府上的三姑娘……具體的,她會與你說。你把身子養(yǎng)好了……”徐醒沒說話,又靜了許久,只一陣的腳步聲響過,很快的又重新靜了下來。陳恨躲在暗道里,沒敢再出去,只是透過書壁的一條縫隙悄悄看徐醒。他仍是側(cè)躺著倚在榻上,閉著眼,鎖著眉,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可憐人,出身世家,享盡世家繁盛,受盡世家名聲,卻終究為世家所累。陳恨再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隨那小廝自暗道離去了。徐相府在城中偏東,徐醒房中的暗道一直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