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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之人,何故又將它們丟在了偏僻的小巷?”我將書抱好,聞言便解釋道:“昨日我打烊歸家,途中撿到一只受傷的貓兒,便暫且放下書抱它到臨近的活渠邊清洗了一番。那貓兒……”我的聲音戛然而止。……若是未曾記錯的話,那貓兒今早便歿在了我家后院的雨地里。眼前之人安靜地聽我說著,貓一般金幽的眼眸似乎隱隱閃爍了一下;我的目光滑落下去,便看到他右手上纏著一方眼熟的手帕,素白之下隱隱有暗紅氤氳其中,看起來似乎傷得不輕。“先生的右手……”我忍不住出聲,他便遲疑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將右手藏回斗篷下,低聲道:“不打緊,只是受了些小傷;有好心人幫我包扎過,現(xiàn)下已是無礙了。”“……”見我神色恍惚,他又道:“偌大董鎮(zhèn)之中恰巧撿到先生的書,想來也是緣分一場。不知先生如何稱呼?”……他語速極慢,聽起來溫柔親切,便是富貴的出身,竟也還將我稱作先生,不由得教我好感更甚了些,忙從那神游中清醒過來,也恭謹?shù)鼗氐溃骸拔倚斩圾?,其實未曾讀過幾日書,不敢妄稱先生。您以前未曾在這董鎮(zhèn)中見過,不知是那里來的貴客?”他不是這鎮(zhèn)上的人,我只一眼便看得出,心中也倍感困惑;畢竟在這鎮(zhèn)民紛紛外遷的災(zāi)荒年代,能在董鎮(zhèn)見到如此端麗的人物來訪,屬實是很稀奇的。聞言,他又揚起那雙貓一般渾圓的瞳孔看了我一眼,唇邊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我名喚金瀟,是這董鎮(zhèn)出身,只是少時便出游在外,故一鴻不記得我而已?!?/br>“……”我愣了一下,便道,“董鎮(zhèn)僅只一戶金姓的人家。這么說來,金先生可識得金夢小姐?”聽到金夢這兩個字的時候,金瀟似乎微顫了一下,神色被遮擋在帽檐下的陰影之中,惻惻的有些窺不太清晰。許久,才嘆了口氣道:“我與她自是血濃于水的本家。可惜世事無常,初回董鎮(zhèn)便聽聞她小產(chǎn)后血崩殞命的消息,委實教人痛心。”……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這看似遺憾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難以掩飾的陰鷙與快意。也正因如此,我先前那不斷增續(xù)的好感也驀地降至了冰點,手腳亦變得僵硬起來。心里仍在為金夢小姐是否當(dāng)真橫死而惶惶著,我想開口問一問他與金家的關(guān)系,卻見他打量著我身前那一排書架,蒼白的指尖掠過書脊上的文字,忽然道:“一鴻喜歡讀書么?與游記也喜歡?”我木然地點頭,便見他若有所思地收回手,又道:“這間書鋪種類齊全,于董鎮(zhèn)而言實屬難得;只是潔本較多,版本也稍老舊了些。一鴻手中世本我也曾囫圇閱過,若是現(xiàn)下無事,同我去茶館一道坐坐如何?”“……”若放在平時,能與這等學(xué)識淵博的富貴之人一起煮茶論道,實乃求之不得;可我看著他那帽檐下愈發(fā)放大的金色瞳孔,竟沒來由的心慌起來。半晌也只是道:“我……今日我尚有要事在身,便謝過先生美意了?!?/br>……聞言,他那暗影下的瞳孔似乎又瞇成了一條縫。然后打量了我許久,道一聲:“也好?!?/br>不遠處瓷爐內(nèi)的合香已是燃到了盡頭,街巷間雨聲漸停,唯只余下些細碎的滴答。怔愣間,金瀟已是再度壓低了帽,仍是一副冰冷陰郁的模樣,也未曾再看我一眼,末了只落下一句:“那便有緣再會罷。”便飄然而去。而我在恍惚過后,趕忙追出去看了看,哪知左街右巷再也窺不見他的身影,只在余光中掠過一道漆黑的貓影,躍進董鎮(zhèn)矮矮的屋檐間消失不見了。只問了這人的名姓,卻再未來得及知曉更多,不清楚他住在何處,又會在這董鎮(zhèn)停留多久;我嘆了口氣,隱約覺得有些失落,只道再想見到此人,怕是比登天還難了。…………又是無甚生意可打理的一日過去。我抱著自己失而復(fù)得的新書走在歸家的路上,想到白日里遇到的那人,便有些心神不寧,只將目光投在街巷四處的角落,希望能尋得一只嗚咪叫喚的黑貓來。阿滿似是還未下學(xué),昨日被他使來追打貓兒的鐵鎬也正在墻角靜靜地躺著,仍是霧蒙蒙的天色與霧蒙蒙的路,濕重的腳印踏在光滑的青苔上,委實教人疲累。今日歸家尚早,傍晚的視野都還看得清晰,我便先踏進后院,想要將橫死在泥地中那一襲孤小的暗影好好安葬。可當(dāng)我尋到記憶中的雜草間,努力扒開濕潤的土礫去尋時,眼下卻并未看到甚么朽壞的貓尸,春日的野莧綠盈盈地橫亙在我眼前,連半點可疑的血跡都找不到。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抬手揉了揉額角,只覺得頭痛欲裂,根本辨不得自己是仍在做夢,還是方從夢中醒來。便也只得認命般嘆了口氣,拍一拍袖口沾到的土塵,抱起書來離開了后院。……進門的時候,父親與母親正躺在掉了漆的羅漢床上抽著水煙,竊竊地似乎在商議著甚么,神色很是凝重。不知是在屋里憋悶得久了,還是同鄰居打馬吊時輸了幾個錢,兩人面上皆是一層懨懨的顏色,瞧著有幾分無力般的僵硬。兩人原本還在耳語,見我進來便驀地緘了口,又悄悄給對方使了個眼色。我不明所以,便見父親坐起身來躊躇良久,終是放下手里的水煙壺,望著我道:“阿鴻吶……”我應(yīng)了一聲,走過去坐到二老身旁;心知他們定然有話要講,便也作出洗耳恭聽的姿態(tài)來。與生來頑劣偏執(zhí)的弟弟不同,長輩的話,我一向是很聽的;因而父母總是cao心在外惹是生非的阿滿更多些,又時常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此時也一副悵然的模樣,想來是又要向我攤牌些甚么不好的事了。父親頓了一下,慢慢道:“阿鴻吶,近日來你流連在這鎮(zhèn)上,可曾見過甚么中意的姑娘?”我只愣了一下,便明白過來。知道這是父親已同媒人說好了我的親事,又唯恐我還惦念著金夢小姐,這才出言試探而已;畢竟我確乎是到了成家的年紀,如今家道中落,僅只模樣還算生得俊朗,入贅到鄰鎮(zhèn)有些閑錢的富小姐家中,家業(yè)便還尚有周轉(zhuǎn)的余地。我與金夢本就無緣,這念想斷個干凈倒罷,如今亦不知她尚在人間,還是早在我夢中真真下了葬。我心中苦楚,又覺得造化弄人。可我畢竟生得僥幸,為人孝子多年,委實沒有甚么拒絕的余地;也只當(dāng)聽一句善言,如尋常人那般娶妻生子,從此善待我的妻兒,過好今后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