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叫她一聲，“秋伊?！?/br>
徐秋伊說，“什么？”

計曉眼睛望著別處，笑笑說，“沒什么?！?/br>
之后，計曉有半個多月沒有聯(lián)絡(luò)她。

徐秋伊是在一個下雨的黃昏把計曉約出來的。

她沒有帶傘，頭發(fā)被細(xì)密的雨絲打濕了，一絡(luò)一絡(luò)地貼在頭上，越發(fā)顯出她略微扁圓的臉。她囁嚅地說，“難道我讓你這樣的嫌棄嗎？”

計曉把她拉到屋檐下，摸摸她溫了的頭發(fā)，慢慢地說，“也不打個車，秋天的雨，淋了要生病的?！?/br>
秋伊突然撲在他肩上哭了起來。

計曉松松地?fù)е?，拍著她的背，他心里想著，“剩下的，就是千越那頭兒了?！?/br>
他暫時不能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他必須先在徐家站穩(wěn)了腳跟。

千越，啊千越，那個花樣年華，水樣心肝的少年。

他有著美麗柔韌的身體，很好的教養(yǎng)，吃飯的時候腰背都是挺直的。許多女孩子甚至也沒有他的好修養(yǎng)?？墒牵幢闼莻€女孩子，啊，其實，計曉想，自己不能與他在一起，其實是與他的性別沒有關(guān)系的。或者說，沒有主要的關(guān)系。

計曉想，該約千越出來一次了。

計曉是在三天后的一個晚上，把千越帶到了旅館，兩個躺在黑暗里，在情事過后的余韻里，計曉叫他的名字，“千越?！?/br>
千越說，“嗯。”

計曉又叫“千越。。。”他摸摸千越柔軟的頭發(fā)，“千越，我要結(jié)婚了?！?/br>
他感到那個男孩析身子猛地一僵。然后，他起身，摸索著穿上牛仔褲，然后又套上襯衫。他的動作特別緩慢，好象他的身上有一個嚴(yán)重的傷口，讓他行動不便似的。

透過白紗的窗簾照進(jìn)來的淺淡的月光，落在他露出的半個肩膀與一截纖長的脖子上。他的身上還有剛剛沐浴過后留下的淡淡的清爽的香味，那樣地吸引，計曉的心忽然微微有些疼痛。

他起身從他后面箍住他的胳膊，抱著他，把嘴唇貼到他光潔的肩頭，一寸寸地吻著，說，“千越，你知書達(dá)理，是最懂事的孩子。你知道，我們這樣的人，遲早是要走這條路的。你是明白的，是不是？”

千越輕輕地掙出來，一邊說，“我明白啊。你不要我了，我就走?！?/br>
不，他其實他不明白，他以為可以這樣一輩子的。即便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他也想著要過一輩子的。

他一直背對著計曉，穿好毛衣，套上外套，開門走了出去。

千里起解正文其實，非常地，想你

接上來的日子，千越照常地上課，參加期末考試，成績一如既往的全優(yōu)。他其實并不熱衷于學(xué)習(xí)，但是他記憶力驚人，他的口語純正漂亮，那是他看法國電影練就的。

快過春節(jié)了，同學(xué)們都迫不及待地打好了行禮，最后一門一考完，拎了東西就朝火車站汽車站趕。很快，學(xué)校只剩些家遠(yuǎn)或是要打工的同學(xué)。千越帶的那個家教，孩子快考中學(xué)了，父母答應(yīng)她，一直補課到年三十，再帶她出去玩兒五天，回來還得補課。千越同宿舍的一個同學(xué)把在超市的一份兒活臨時交給千越，回蘇北老家去了。加上平時的積蓄，千越下個學(xué)期的學(xué)費算是有著落了。

三十那天晚上，千越出去好好洗了個澡，學(xué)校的澡堂不供熱水了。回到宿舍，舍監(jiān)陳叔象往年一樣，給留下來的孩子一人帶了點兒自家做的菜，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哪。千越拿到了一份什錦菜，陳叔又額外塞給他一份薰魚，說他瘦得快成竹桿了，掛起來直接可以晾衣服了。

千越回到空空的宿舍，慢慢地吃了飯，菜很新鮮，很香，帶著家的味道，千越吃得挺飽。隔壁的同學(xué)又過來叫他一起看了會兒電視，快一點才回去準(zhǔn)備睡下。脫衣服時，手機(jī)從衣袋里滑到地上，千越趕緊撿起來看有沒有摔壞。

他一個一個地按著鍵，想起來，那個人，是再也不會給他電話了。他說過，他還在他的身邊，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

眼淚，終于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以誠說，“越越，那些個陳谷子爛芝麻，咱不說了。”

千越說，“你放心，我既然今天敢說出來，就沒事兒了。你也說了，是陳谷子爛芝麻，它傷不著我了。再說，”千越笑起來，“現(xiàn)在我身邊不是有個郭大俠呢嗎。你罩著我，我怕什么？”

以誠嘿嘿也笑起來。

若是不這么笑，他的眼淚會流下來。一個大男人，又當(dāng)著越越，夠多么不好意思啊。

千越說，“以誠哥，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想起了你。真的。小時候，院子里那么多小孩兒，你總護(hù)著我?！?/br>
以誠說，“可不是。要是我在，不會讓任何人欺負(fù)你的。以后也不會。有誰敢欺負(fù)咱越越，看我十八降龍掌對付他?！?/br>
千越說，“是降龍十八掌?！?/br>
以誠撓撓頭說，“是嗎？怎么我一直記著是十八降龍掌?！?/br>
千越大笑起來。

以誠想，能笑起來就好。這笑料還真管用。

計曉正是在那一年的元宵節(jié)結(jié)的婚。

徐秋伊的父親舍不得小女兒嫁出去，所以，婚后，他與徐秋伊與她的父母住在一起，那是北京西路上的一座獨門獨院兒的小洋樓。計曉夫婦住在二層。家里有警衛(wèi)與保姆，吃穿用度其實并不豪華，但是，卻有看不見的優(yōu)越。徐秋伊的父親當(dāng)然是個十分有誠府的人，所以，在他的面前，計曉十分小心謹(jǐn)慎，很快也贏

得了他的喜愛。但是私下里，他對這個表面文雅，內(nèi)里精明的女婿還是有戒心的，計曉的職位半年里正式由副職專成了正處，離局級亦是不遠(yuǎn)了，但是，徐父私下里對大兒子說，我把他放在你手下，你給我看住了他。什么都可以，就只不能讓他傷了我老姑娘的傷心。

計曉知道，他這仕途應(yīng)該可算是會順風(fēng)順?biāo)?。即便是老頭子過些年退了，他們這一大家子，觸角延伸至政界的許多角落，再說，到那個時候，自己應(yīng)該可以打開自己的局面了吧。

計曉想，他也算是負(fù)出代價了，為了今天的這個結(jié)果，他在感情上是委屈了自己了。

他想的是委屈了自己。

他沒有想過千越會是如何的委屈。

在計曉看來，每個人，都必得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