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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害怕,是真的缺少經(jīng)驗(yàn)。兩人在車頂追逐,黃野不時回頭來看,見周延聆窮追不舍,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追到下一個車廂連接處,周延聆終于趕了上來。黃野用腳蹬他,周延聆一手扒著車皮一邊艱難躲過,說:“你這樣不要命,把自己賠進(jìn)去了,小冉也會覺得傷心。何必呢?”黃野像是被觸怒,揮拳反擊:“反正是賤命一條!”“命運(yùn)貴賤不能自己拿主意,人格貴賤是可以的?!敝苎玉鲎阶∷娜^,他要頂風(fēng)站穩(wěn),還要分心和黃野纏斗,下盤迅速降低扎穩(wěn),回手一拳打在黃野的臉上:“誰不是拼了命地活?誰不是沒日沒夜地發(fā)愁?死了一個無辜的,你就要拿另外一個無辜的去填命?”黃野被他打得嘴角滲出血絲來,他兩眼眩暈,一頭栽倒,還要絆周延聆一腳。周延聆氣喘吁吁,也是手腳發(fā)軟,沒防備他絆倒,兩人抱著滾落在車頂,黃野一手扣住了通風(fēng)口的蓋子,終于固定住身體,又繼續(xù)糾纏。他們打得沒有什么技術(shù)含量,純粹是rou搏,在這風(fēng)大雪大瘋狂的車速里,每一下都使足了吃奶的勁兒。“你不懂!”黃野發(fā)出粗啞的怪叫聲,他渾身覆雪,只有兩只血紅的眼睛從暴雪中狠狠地瞪著周延聆,像個白毛怪:“你們這種人怎么能懂?你們不懂害怕,不知道哪一天你就被人推下去摔死,然后人家得意洋洋地拿著錢走了,還要怪你活著太礙事。每天每夜、每分每秒都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被盯上了,是不是下一個死的就是你,你防不住!防不??!反正都要死,死了才自由!”周延聆是明白的。他們是一樣的,生命永遠(yuǎn)惶惶不安,他無法對黃野露出同情的目光。黃野回應(yīng)的是一個詭異的笑容,他稍微撥開毛衣的腰側(cè),露出兩側(cè)的氣罐。周延聆瞠目,想都沒想就要掙脫他往回走。黃野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將他拉下來:“別走,要死一起死!我這兒的氣雖然不夠炸車廂,但是把這蓋子頂炸開是夠的了?!彼昧饲猛獾纳w子。周延聆立刻明白了,爆炸過后,氯氣通過通風(fēng)口進(jìn)入車廂,要毒死幾個未嘗不可。他可不想和黃野一起死。周延聆見他去摸索氣罐,目光急切地搜尋,終于把目光定格在緩沖器的卷線上。他一把拉過來繞過黃野的脖子,緊緊勒??!黃野拳打腳踢起來,周延聆將他壓在身下拆他腰間的氣罐。氣罐用簡易的繩結(jié)綁著不難拆,他先拆下來一只,順手就往火車外側(cè)丟了出去,爆炸的聲響被火車的轟隆蓋了過去,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團(tuán)灰綠色的氣霧在空中團(tuán)起,又漸漸消散下去。——還剩下一個。周延聆的手腳已經(jīng)凍得沒有知覺了,缺氧造成他腦袋不太清醒,手指也不利索。黃野突然一個翻身掙脫了他,爬起來又要逃。周延聆扯著他的褲腳,被他拖行了兩米,黃野的腳踹在他的臉上,他能聽到鼻梁斷掉的聲音。很疼,雪花已經(jīng)密得他幾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仍然沒有放開黃野的腳。又見到黃野去碰腰間,他情急之下一口咬在黃野的腳跟上,黃野痛叫一聲,反射性地就往他腦袋上踹,被他躲過踹空,兩人一起跌到了風(fēng)擋箱上面。“舅舅——舅舅——”周延聆一個激靈,垂眼正見到石小冉被伍鳳榮按著頭探出窗外,焦急地朝兩人高喊。他心里已經(jīng)把伍鳳榮親了一百次。有了石小冉在手里,他不愁擺不平黃野。其實(shí)黃野也已經(jīng)精疲力竭,剩下一口氣蠻橫地支撐。周延聆剛剛那一口咬出了血,直接將黃野一塊皮扯了下來,他糊得滿嘴血rou,乍看十分恐怖,他知道不能讓黃野在這里引爆,否則,一旦把風(fēng)擋箱炸破,后面的車廂都要脫軌甩出去,到時候車廂里的乘客活下來一個都是困難!“老哥,”周延聆氣喘吁吁地說:“孩子在這兒……別……別在孩子面前做損陰德的事……”黃野仿佛有點(diǎn)猶豫,他的目光痛苦地投向石小冉。石小冉還在叫喚:“舅舅,你下來!”只聽周延聆接話:“跟我去見警察……咱們……咱們做大人的……一人做事一人擔(dān)……小冉還小,法官會輕判的……”他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黃野的腰間悄悄去解另外一只氣罐。黃野似乎還在猶豫,周延聆順利解下了氣罐,他握著罐子的手有點(diǎn)發(fā)抖。就在這時變化突生!黃野突發(fā)蠻勁,一頭往周延聆的胸口撞去,周延聆手一偏,眼睜睜看著罐子掉在隔壁車廂的車頂,轟地炸了開來。火車劇烈地晃動了。這條炸了鱗對鋼鐵長龍狂躁地震顫,發(fā)出渾厚的怒吼。周延聆卻聽不見了,他的四肢終于失去了最后一點(diǎn)力氣,從胸腔深處嘆出一口熱氣。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炸開的裂口噴出一道水汽,身體被火車的晃動直接甩了出去。拋到了空中的瞬間他以為自己伸手抓了一把,終究沒抓住任何東西,其實(shí)甚至手指沒能動一動。伍鳳榮側(cè)臉在他眼前掠過,他恍惚地露出一個笑容,想對心愛的人說句話。伍鳳榮是聽不到的,只能捉住一個口型。周延聆說:“看天上?!?/br>他仰起頭,彩虹出現(xiàn)在裂口的水柱上,它像一個縹緲的吻,啜飲須臾的浪漫和夢幻。周延聆拽著黃野的身體從迷離中穿過,山谷張開深深的、不可見底的大口將他們吞了下去。有人曾經(jīng)對伍鳳榮說,斯人若彩虹??赡莻€人終究無法陪他走到終點(diǎn)。32.只要人活著,就會不斷向愛的人靠近伍鳳榮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哀嚎,他雙眼通紅,突然揪著石小冉的頭發(fā)一巴掌甩了過去。石小冉被打在地上,嘴角打破了,卻嚇得不敢哭,捂著臉往墻角爬。趙新濤連忙把人扯開,將伍鳳榮按在懷里:“榮榮你冷靜,冷靜,你要打打我?!?/br>伍鳳榮悲憤交加,雙眼失神,世界像萬花筒中的鏡像打著轉(zhuǎn),到處點(diǎn)綴著雪光,太亮了,亮得他害怕。他膝蓋發(fā)軟跌倒在一個懷抱里,耳邊趙新濤混亂的語言聽上去不像真實(shí)的,他想開口回應(yīng),兩瓣嘴皮一哆嗦,熱淚從眼眶里滾落,燙得臉皮生疼。有轟隆的響動由遠(yuǎn)及近從頭頂罩下。周池歡欣喜悅地一邊跑一邊喊:“外援來了。直升機(jī)!榮哥,直升機(jī)到了!”窗外,兩架直升機(jī)已經(jīng)飛到了正上空。火車因?yàn)閯倓偟谋ㄓ|及了車頂裝置的電路設(shè)備,司機(jī)果斷采取緊急制動措施,車速不斷減慢,最終停了下來。伍鳳榮臉上還掛著眼淚,示意乘警把石小冉壓過來。他們打開車門,頂著驟雪迎接從飛機(jī)上下來的特警。伍鳳榮簡要交代原委后,由四名特警看護(hù)石小冉和何又安,等待后方駕車趕來的其他外援。另一架直升飛機(jī)往回搜尋黃野與周延聆。陰云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