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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蹬著高蹺您都讓我開。但是表面上只能保持微笑,還要附和:“沒錯,穿高跟鞋開車不安全?!?/br>沒有駕照的路嶼信了:“那走吧。”…………方熙目前租住在城中村里,那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各家各戶自己建起來的,房間怎么多怎么建,一個單間帶個獨衛(wèi),然后每層樓有一個公用的廚房,每個屋子每個月能收入好幾百塊錢,是房東的一大經(jīng)濟來源。就是什么人都收,什么人都往里住,環(huán)境可以說是出了名地臟亂差。住在這里的人基本上不會考慮買車的問題,所以整個城中村也沒有配套的停車場的規(guī)劃,晏庭把車停在老遠的地方,三個人步行來到了方熙的出租房前。路嶼抬起手準備敲門時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問:“今天又不是周末,這個點兒她在家嗎?”“在?!泵鬓睌蒯斀罔F地說,“她最近在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找了份工作,上夜班,晚九早八,這個點她應(yīng)該在家里睡覺?!?/br>路嶼“噢”了一聲,抬手敲了敲房門,沒人應(yīng)聲,又敲了一遍。過了許久,才聽見屋子里傳來了動靜。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門口,一個軟糯的女聲揚聲問:“誰呀?”路嶼從兜里翻出了秦奮他們單位的證件:“我們是惡城刑偵總隊的,想和你了解一下陳熙萌的情況?!?/br>片刻之后,門嘎吱一聲打開了,門縫里探出了一張滿是戒備的臉,路嶼扯出了一個非常職業(yè)的微笑,將假證遞了過去。方熙翻來覆去研究了半天,才把他們放進去。“家里有點亂,你們多包涵?!狈轿鯊淖雷酉旅嫱铣隽藥讉€摞在一塊的塑料凳子,招呼他們坐下。她幾乎不在這個地方接待人,找了很久,才湊出了三個不一樣的杯子,給路嶼三人倒了水。“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狈轿跤行┚兄?shù)卣局?,“你們是為了熙萌的案子來的?她的案子是不是有新的進展了?”路嶼不慌不忙地翻開案卷,就幾個有疑問的地方和方熙探討了一下,隨著談話的深入,方熙臉上的防備漸漸撤了下來,路嶼見狀覺得是時候了,便開口問她:“你和陳熙萌是朋友?”方熙點了點頭:“特別特別好的朋友。”路嶼笑了一下:“你對這個案子很上心啊。”方熙一愣:“朋友不就應(yīng)該這樣嗎?”路嶼聞言,定定地看向她:“恕我直言,大部分的朋友都做不到像你這樣吧?!?/br>方熙聽完笑了笑:“所以他們也不會擁有像我和熙萌這樣的友情?!?/br>每個人在被狼狽與孤單侵蝕之時,都會幻想有一個人從天而降,牽起他的手,告訴他,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方熙比較幸運,因為她真的遇到了那個人。那個人撿起方熙掉落在地上的書,然后笑著對她說:“原來你叫方熙呀,我是陳熙萌,和你同一個熙,萌芽的萌。咱們那么有緣分,能不能交個朋友?”方熙清晰地記得她們的初識,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了陳熙萌遞過來的手掌,然后,收獲了一輩子的好朋友。陳熙萌總是對她說:“你叫方熙,我叫陳熙萌,咱們名字里有相同的字,合該做一輩子的姐妹,對不對?”“對?!彼偸切χ卮穑瑓s沒太往心里去,因為她從不曾想過,她們的一輩子竟然那么短。陳熙萌逝世這一年多以來,方熙總是不斷回想起她和陳熙萌一塊兒經(jīng)歷過的那些快樂的事情,大學(xué)的時候她們住在同一間寢室,畢業(yè)之后,又一塊兒租了房子。陳熙萌逛超市的時候喜歡買半成品的食材,跟螞蟻搬家似的往她們的冰箱里塞,然后以塞不下為由,慫恿她下廚。這個女人為了不做飯無所不用其極,把她做的東西夸得天花亂墜,就好像吃到了人間少見的極品美味。但方熙心知肚明,她做的菜也就那樣吧。女孩子的友情沒有那么復(fù)雜,不像談戀愛,還要有諸多考量。通常就是你對我好,我回報你一顆真心,沒那么多計較。剛畢業(yè)時她們倆收入不高,自己開伙比在外面吃劃算得多,她負責(zé)做飯,陳熙萌負責(zé)洗碗,還包干了飯后水果的清洗……再后來,她搬出了那棟房子,她告訴房東,她一個人沒有辦法承受兩個人的房租。但這真的是最主要的原因嗎?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之際,她都能夠清醒地意識到,她真正無法承受的,是失去摯友之后,那間屋子里無處不在的屬于陳熙萌的氣息。即便她一次次試圖用那些美好的回憶沖刷掉她面對陳熙萌痛苦時的無力,但陳熙萌一天沒有昭雪,她就一天不得解脫。她沒有辦法忘記陳熙萌一遍一遍地洗澡,把渾身的皮膚抓得泛紅,抓出血痕,她只能站在衛(wèi)生間外面陪著哭。出事后,陳熙萌一宿一宿地坐在電腦前面,看著網(wǎng)線另一頭與這件事毫無瓜葛的人,肆意地扭曲她的動機,輕描淡寫地略過她所受的傷害,那些有意的無意的嘲諷和揣測,一字一句都是扎在她心口的利刃。陳熙萌的痛苦和絕望,方熙看在眼里,可她沒辦法幫助她,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夠把她從地獄里拉出來。陳熙萌最終沒走出來,方熙不怪她,她甚至舍不得指責(zé)她說好了一輩子卻把她一個人留下……陳熙萌在臥室里吞了藥,一句話都沒給方熙留下,等方熙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人已經(jīng)涼了。方熙給她收尸的時候,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等她處理完陳熙萌的后事,回到她們共同的出租屋時,這個屋子里的所有東西,都將她扎得鮮血淋漓。窗臺上的多rou植物是方熙從夜市里淘回來的,但她不會養(yǎng),她總是養(yǎng)不好這些花花草草,養(yǎng)什么死什么,連最好照料的萬年青落到她手里都沒什么好下場。這些多rou一直都是陳熙萌在照料,她想了想,將這些枯黃的多rou統(tǒng)統(tǒng)扔掉——沒了陳熙萌,她是養(yǎng)不好這些植物的。再后來,她也不做飯了,她沒有辦法面對習(xí)慣性往桌上放的兩套碗筷和那一句極為順口的“熙萌,吃飯啦”。房東來和她商量新租客的問題,但她沒有辦法接受另外一個人住進來覆蓋掉那些陳熙萌留下的痕跡,于是她索性搬離了那里,另外找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