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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思索片刻后道,“即使背負(fù)天下罵名,我畢生所愿,也不過是保全我愛和愛我的人。那你呢,你如何選?”“當(dāng)年我旁觀我朋友在那碗水邊跪了三天三夜,后頹然離去,再也沒提過入世之事。我心中想著,倘若是我來做這個選擇,我定會倒了那碗水,然后面向下游跳下去,自盡謝罪?!敝芴m木的目光緩緩下移,“可我不愿意傷害黎民百姓,也不愿意傷害我愛的人,我太過自私,當(dāng)年……我做不出選擇來?!?/br>白滄浪呷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笑道:“那你如今,做出選擇來了么?”周蘭木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很多年后我長大了,又遇見老師,便告訴他我有了破局之法。”“我當(dāng)著他的面倒了一杯水,一口把碗中的水喝盡,然后把碗摔了個粉身碎骨。我告訴老師,若沒有兩全之法,那我便以身祭水,力挽狂瀾,萬死以赴?!?/br>白滄浪笑了一聲:“你那時一向是個圣人?!?/br>“可是老師卻很生氣,”周蘭木很遺憾地?fù)u了搖頭,“我從未見過老師如此生氣,他對我破口大罵,告訴我,倘若我不去做出選擇,反而努力去改變既定的命格,天神會降怒,先淹沒上游,然后沖破那個堤壩,再降災(zāi)于下游——最終只能落得一場空,什么都剩不下?!?/br>白滄浪沒有說話,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只聽得周蘭木繼續(xù)說道:“老師告訴我,若我執(zhí)迷不悟,一定會走到他預(yù)料的結(jié)局中去?!?/br>“結(jié)局?”白滄浪突然笑了一聲,語調(diào)卻與平常有些不同,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周蘭木,戲謔道,“他如何得知,他所料到的結(jié)局,就必然是結(jié)局?在我看來,以身祭之,萬死以赴,確是圣人,圣人一時無人理解,落得惡名昭彰,但做了他能夠做的所有事情,定然不會后悔的?!?/br>“是么?”周蘭木低下眼睛,突然有些出神,他手中的杯子似乎隨著他的手抖了一下,落在地上哐啷摔了個粉碎。風(fēng)露還未來得及出口關(guān)心一句,楚韶和蕭頤風(fēng)卻突然從門口進(jìn)來了。周蘭木本在出神,此刻被迅速打斷,他低下頭慢條斯理地整著腳底下的碎片,開口笑道:“方才頭痛欲裂,一時手滑,竟拿不住杯子,慚愧,慚愧?!?/br>作者有話要說:大概明天會繼續(xù)雙更(我真是好勤奮一女的dbq其實我只是想快點搞hzc)第70章戲春洲兩人坐了下來,風(fēng)露左右看了一眼,倒好了茶,便冷冷地道:“按照公子從前的交待,我已預(yù)備好了。如今已是臘月廿三,請愿會在明年春考結(jié)束放榜之日發(fā)動?!?/br>楚韶想,他到底是什么時候周密地布置下這些謀劃,一樁一件,似乎都在掌控之中。在中陽的那些時日,竟半分都看不出來。“按照公子所言,蘭閣中幾個文采驚艷之人已經(jīng)混進(jìn)了考生的內(nèi)部,這整個冬天都在與考生們同吃同住地復(fù)習(xí)?!憋L(fēng)露的聲音很冷,像是在沒有感情地復(fù)述著什么,“戚、衛(wèi)自攝政以來,極力打壓士人群體,文采極佳之人多有落榜,屆時我們可借此緣由挑起事端,鼓動士人學(xué)子前往春洲臺請愿。江湖人士一旦加入,勢必引發(fā)朝廷鎮(zhèn)壓,到那時,天下輿論便掌握在我手中,再想做什么,會容易得很?!?/br>周蘭木輕輕“嗯”了一聲,接口道:“你在請愿的時候要到春洲臺去,有你做皇室的代表,更能一呼百應(yīng)。別怕,我會保護(hù)你全身而退,只是此事艱險,你要當(dāng)心……”“真死在春洲臺也無妨,”風(fēng)露打斷了他,“若能成事,讓我死一千次一萬次都好,只是死得太早,便看不見戚、衛(wèi)狗賊一敗涂地,終究是憾事?!?/br>“我當(dāng)然不會讓你死在春洲臺?!敝芴m木看著她,有些悲哀地?fù)u搖頭,“如雪,人生太長,你還小,況且之后的事……我還需要你。”風(fēng)露沒有回答,目光卻很罕見地軟了下來,她低低地答了一聲“是”,終究沒再說什么。“我們要帶公主回中陽,那公主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過除夕?”白滄浪對這位公主的性子倒是喜歡得緊,他拽了拽風(fēng)露的衣袖,大大咧咧道,“蘭閣人多熱鬧。你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彈琴唱曲兒,你那首,我喜歡得很……”“不必了,”風(fēng)露卻回答得很快,“人多不自在,我習(xí)慣了。”樓外突然響起一陣喧鬧的聲音,白滄浪離窗戶最近,他起身去開了窗,剛剛還是晴空的入云上方突然飄起了雪花,撲撲簌簌地落著,引發(fā)樓下人們一陣驚喜的嘆聲。“下雪了啊……”周蘭木呆了一呆,往外看去:“雖有通緝……但我早尋了對策,接了如雪和頤風(fēng),我們便盡快回中陽罷?!?/br>幾人應(yīng)允,當(dāng)日便動了身,不想這一路竟然都在飄雪,周蘭木貪看雪,到底還是吹了風(fēng),幾人在路上一顛簸,人又有些不好。所幸中陽早有人來接應(yīng),安全地混進(jìn)城之后,周蘭木剛到接應(yīng)之地便被早在那里的方和劈頭蓋臉一頓罵,用毯子緊緊裹了起來,又囑咐了不許下床,只能坐在床上熏著炭盆,透了貼窗戶的薄紙看雪光。到的那日恰好是除夕。白滄浪吆三喝四地禍亂了蘭閣一眾人前去喝酒打牌,玩得不亦樂乎。蕭頤風(fēng)陪風(fēng)露抱了劍尋地方休息去了——近日幾人舟車勞頓,都累得很。楚韶不愿與白滄浪去打牌,更無休息的心思,想了想,他還是上樓,往周蘭木的房里來了。剛一推開門,楚韶便看見了床上坐著的白衣公子。他擁著白色大氅,沒有回頭,膚色白如冰雪,整個人和身后的白色蠶絲窗紙融為一體,倒像是一幅畫一般。聽得有人開門,周蘭木沒有回頭,只笑道:“滄浪,我好多年沒看見過中陽的雪了,好不容易下雪,卻不能出去看,真是遺憾。你說,有一日我一覺醒來,會不會也如盧生的黃粱一夢,從此再不得還呢?”他聲音有罕見的淡淡遺憾,語調(diào)婉轉(zhuǎn),像是在自吟自唱一般:“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br>輕輕巧巧的幾個字,卻是重若千鈞。楚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抖得厲害,眼淚在一瞬間模糊了視線。翻涌而上失而復(fù)得的妄想讓他幾乎不能呼吸,只能緊緊地盯著面前的背影,腦中一遍又一遍響起掛在他府中回廊的、這首詞的上半闕。“少年俠氣,交結(jié)五都雄。肝膽洞,毛發(fā)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lián)飛鞚,斗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閑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xue俄空,樂匆匆?!?/br>許是見許久無人答話,周蘭木便回過了頭,不料正好看見楚韶死死地盯著他,眼神有慌亂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