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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忽地聞見風(fēng)中傳來一股濃郁的桂花香氣。一個異族青年從遠(yuǎn)處帷帳打了簾子進(jìn)來,遠(yuǎn)遠(yuǎn)地只能看見一襲暗紅色的異族服飾。走近了些他才看清,對方編了一頭的繁復(fù)小辮兒,馬尾很高,飾以翎羽,長得十分神氣漂亮,他每走一步,腰間長刀上掛著的骨鈴便隨之一響。聽聞西野人傳統(tǒng),以發(fā)辮記錄戰(zhàn)功,瞧這滿頭的發(fā)辮,可見此人的高貴。周蘭木定定地坐在原地,看見他一步一步走近了,微微一怔,才露出個十分愉悅的微笑來:“殤允大君安好?!?/br>“好久不見?!睂Ψ交氐溃ひ粑?,官話卻已說得十分流利,“上次與皇太子逝川城中一見,不過幾日功夫,已要改口稱陛下了?!?/br>周蘭木本以為這是他第一次見伏伽阿洛斯,卻沒想到全然不是生面孔。早在逝川城中……白滄浪和楚韶喝醉了的那個夜晚,這個人就只身前去見過他。周蘭木心頭一跳,卻皺了皺眉,努力思索道:“殤允大君的重華族名字,似乎是叫傅允洺?”對方應(yīng)了,微微抬起頭,在他對面坐下:“我母親是重華族人,原姓傅,我這些年到大印來了幾次,一直都用著這個化名?!?/br>他已經(jīng)來過大印境內(nèi)幾次,想必是來探測民意,如此坦率,倒讓周蘭木有些意外。“上次見大君,官話說得還沒有如今這么好,”周蘭木端起手邊茶杯,小抿了一口,“我倒對西野的語言也頗感興趣,不如大君改日也來教教我?”“自然好?!备翟蕸承Φ溃斑@幾日晚來,唐突了陛下,是我的過錯。”“說起晚來,我聽聞格里拉城外拜神廟有一樁奇事,”周蘭木淡笑,“大君在那天祭祀三日,可能給我講講是何奇事?”傅允洺倒也不推辭:“陛下可曾聽聞,西野信奉大殤神母,王族伏伽氏歷代子女當(dāng)中,必有一人是被大殤神母選中的人。”周蘭木眉毛一挑:“哦?”“這選中的人被稱為‘神子’,自出生起便被供奉在拜神廟,”傅允洺道,“神子享整個西野的供養(yǎng),無情無愛,塵緣凈斷,一生不出拜神廟,死后需百人生祭。神若有旨意,會降臨在神子身上,他的一顰一笑,生老病死,都是神給西野的預(yù)示?!?/br>周蘭木“嘖”了一聲,卻沒插話。傅允洺便繼續(xù)說:“這傳統(tǒng)幾百年之久,從未中斷過,西野在其庇護(hù)之下得以平安至今。可是到了我這一代,突然出了些事情……”他看了周蘭木一眼,觀察著對方的表情道:“我的兄弟——被選中的神子,在九歲那一年,突然殺光了拜神廟所有的看守,出逃了?!?/br>“呀,真是不幸?!敝芴m木道,“然后呢?”“當(dāng)時我的父君還在位,得知此事之后雷霆震怒,定要將他尋回來,神子出走之后一路殺人,很多年后我們在望門古城發(fā)現(xiàn)了他收集的尸骨,正好一百具。”傅允洺道,“他以百人生祭,宣告神子已死,可我還不曾有后代,這傳統(tǒng)竟這樣斷了?!?/br>“神子出走之后,拜神廟中鳳凰樹一夜枯萎,任憑多少香火也救不回來了,直至前幾日——陛下可知,那樹開花了?!?/br>周蘭木道:“這是什么意思?”“神子回到了西野境內(nèi),”傅允洺笑道,眼睛中閃爍著狼一樣的光芒,“鳳凰花開,神子依舊是神子,整個西野的人都不能忤逆他的要求?!?/br>周蘭木很感興趣地問:“那你們找到他人沒有?”傅允洺搖頭:“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會找到的?!?/br>“唔,找到他之后,大君想做什么呢?”周蘭木蹙眉,很疑惑地問,“讓我想想,大君這兩年厲兵秣馬,似乎與你的祖輩截然不同,我想,你應(yīng)該也不想聽什么神子指示這類狗屁話語罷?尋到神子第一件事,便是——”他舉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發(fā)出“咔”地一聲,笑容卻很真誠:“當(dāng)然這是我的猜測,我若是大君,便會這么做,神可以廟堂之上巍峨的神像,可若是真人,凌駕于王之上,豈不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傅允洺的嘴角抽搐了兩下,避重就輕地道:“陛下說笑了,神子是我親生兄弟,血濃于水,我豈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哦?!敝芴m木連連點(diǎn)頭,很是贊同地道,“大君說得是?!?/br>傅允洺感覺他這不輕不重的口氣似是在罵人,細(xì)想來卻無不妥,只得道:“西野諸臣與大印臣子皆已到姻癡山下會面臺處,我與陛下先在此相見,不如不要浪費(fèi)時間,來聊些正事罷?!?/br>周蘭木把手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抬手扶了扶額:“大君說得是,我近日久病初愈,腦子不太好使,實(shí)在是疏忽了?!?/br>傅允洺面色一變。他早些年接到過一封信件,說大印的承陽皇太子自定風(fēng)之亂后并未離世,而是化名在宗州,以蘭閣之名活動,他出于好奇,親自去了宗州幾趟,也眼見過未死的承陽皇太子。此人當(dāng)年在時……一手訓(xùn)練出了鸚鵡衛(wèi)和玄劍大營,培養(yǎng)出了楚韶和五方將軍這群讓西野軍隊(duì)聞風(fēng)喪膽的名將,實(shí)在是不可小覷的對手。他不是沒想過趁此機(jī)會偷偷除掉此人,但蘭閣在宗州一手遮天,若是想不動聲色,實(shí)在是不太可能。可若是鬧大了,勢必會讓中陽那群人知道,定風(fēng)之亂中楚韶未死,此人雖有些不好的傳聞,但跟著承陽皇太子長大,以西野如今的態(tài)勢,怕是沒法與他治下的玄劍大營抗衡。于是他化名在大印各處探聽了幾年之久,終于把大印的朝堂摸了個一清二楚。制造定風(fēng)之亂的戚、衛(wèi)二世家橫征暴斂,小皇帝又懦弱無能,遲早會敗光民心,楚韶反叛后,玄劍大營四分五裂。既然承陽皇太子未死,必定會努力地奪回政權(quán),在奪權(quán)的過程中,又勢必會消耗大印的國力。西野與大印戰(zhàn)了又合,已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這樣拉扯下去勢必會兩敗俱傷。在他得知神子出逃的那一天便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打破祖宗的紅線,將整個大印收入囊中。承陽皇太子剛剛奪權(quán)成功、尚來不及整頓國力的那幾日,便是最好的時機(jī)。況且他聽聞承陽皇太子身患來自東南的劇毒,身體一直很差,就算重新上位,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可誰知周蘭木雷霆手段,將世家連帶東南勢力收拾得干干凈凈,甚至將他們的實(shí)力納入了自己麾下。他急急忙忙地在姻癡山設(shè)下會面,對方不僅一口答應(yīng),在會面尚未開始之前,便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重病初愈”。此人的心思,實(shí)在是深不可測。所幸……楚韶已死,玄劍大營就算在此地,湛瀘軍也不是從前的湛瀘了。短短時間內(nèi)傅允洺心中過了無數(shù)心思,最終卻只擠出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