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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凉睡的并不久,只是幾個時辰,照理說來,病人最需要的便是休息,但沒辦法,若是不趁早將藥給喝了,怕是要把病給耽擱就不好了。安陽起初的擔(dān)憂在沉凉轉(zhuǎn)醒之后,舒展開了緊鎖的眉頭。他輕輕扶著沉凉靠在床頭,之后又覺不妥,拿來了墊被枕在沉凉背后。沉凉好久才把目光聚焦于一點,他不想,在這個狼狽如斯的時候竟會是安陽在身邊照顧著他。素日里,大家總稱安陽是個貪玩愛鬧的家伙,可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安陽卻是一點兒也不糊涂大條。只是沉凉不知,并非安陽對所有的人好,只是他記得誰對他好,他便對誰好。人總是相對的,沒有白來的恩賜與照顧。沉凉努力想要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可是勉勉強強扯開的微笑卻是如此牽強,他也不想為難自己了,也不想別人看得難受,便斂去了笑意。安陽端著瓷碗,用小勺舀起湯藥,細細吹冷了再送到沉凉嘴邊。沉凉凝視著小勺,垂下眼睫,安靜的喝下了一勺湯藥,可是再等到下一口時,沉凉制止了安陽的動作,自己接過瓷碗,要親自來。安陽遲疑了會,想到沉凉還病著,于是不讓,可奈何不過沉凉的堅持,便把碗遞給了他,自己在旁邊看著。沉凉手臂彎曲,里衣的寬大的袖子順著滑膩的肌膚滑至手肘處,他一手端碗,一手持勺,很快,藥就見底了。“謝謝。”當(dāng)沉凉將空碗遞給安陽,眼神感激的看著他時,安陽頓時紅了臉,他不自然別過臉去,隨便擺了擺手,嘴上說著,“謝什么謝,你我什么關(guān)系,到時有事記得叫我,我先下去了?!?/br>話說的匆忙,安陽打算馬上端碗就走的,沒想到沉凉卻是扯住了安陽的衣擺處,突然支起了身,沉凉咳嗽了幾聲,眼睛里瞬時潤出了一層水光。先待沉凉緩和了幾下,又聽他急切地問:“公子今日可有事?”他問的簡單而明白,安陽一下懂了,正欲脫口而出,又覺哪里不妥,愣愣站在床邊,一臉的無措。公子今日有事?可說無事,也可說——有事,只是,無大事;除卻他今日撞見的那件事,今日倒是安穩(wěn)。問這話時,桌上的燈油突然炸了花,只是小小一下,那簇忽明閃爍的燭光照在安陽晦暗滔滔的臉上,顯得意味復(fù)雜。倒是很少在安陽臉上看見如此神情,沉凉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目光認真地凝視安陽。“這、這……”安陽感受到了沉凉的注視,可是他實在不好說些什么,照理說,這的確沒什么事的,再說,就算公子與芍藥jiejie真有情意,那也是不關(guān)他們的事呀。所以還是不cao心的為好。況且,沉凉還在病中,就更無需多管這些瑣事了。安陽偏過頭,使自己錯開沉凉的視線,然后匆匆丟下一句“公子今日無事?!北慵泵Τ隽碎T,瞬間沒了影,估摸他是怕自己再晚上一步,就會走不掉了。倒是沉凉被安陽這一反應(yīng)給弄糊涂了,僅僅只是問個“公子如何”。何以見得這幅模樣了?可是越是這樣,越有種此地?zé)o銀的感覺,莫非,還真有事?自己也不過是離開一日有余,出事也不會有大事,不然憑著府上的口雜之風(fēng),怕是早就傳開了。沉凉這樣想著,也安心不少,加上喝藥過后,腦子昏沉,便也依靠著厚實的疊被,緩緩入眠。入眠之前,耳邊有聲響,是窗外傳進的。滴滴答答,落在屋檐,聲音雜亂,不見清脆。下冰粒了,冰粒子夾雜雨點,嘩嘩啦啦,四處飛濺。不是雨打枝葉之聲,總是會擾亂心神的。若非實在是太過疲憊,沉凉又如何睡的著,可饒使沉凉睡了,也睡的清淺,睡不實沉。黑壓壓的意識里總有噼噼啪啪的聲音在吵著他。他蹙眉,翻了個身,潛意識將自己縮進被子里。這樣,就好像雜音少了些。******大雪紛飛,天地之間銀白素裹,渺渺茫茫,望四周,了無一人,空曠無垠。就只剩下白了呀,這種白,是蒼白,白的沒有絲毫生機,白的讓人心生絕望。為何世人贊頌春回大地?因為這種冷冰冰的大寒季節(jié)過去,就會看見色彩了,有綠的、紅的、粉的……萬紫千紅,搖曳多姿,春風(fēng)花草香。可是這里又是哪兒?抬頭望天,天是灰白的,朦朧一片。遠方又似有霧氣繚繞,濃重的很,散不開來,周遭景致全無,看不清任何景象,那些素日里喜歡的明艷色彩統(tǒng)統(tǒng)都不見了。只有白,了無生氣的白。沉凉□□著腳踩在厚厚的白雪中,一腳一步朝前方迷茫的霧氣走去,可奇怪的是,他每一腳所踏及之處,雪都會迅速融化,化作濕冷冷的冰水,回首看去,盡是深深淺淺的坑洼。那些濕冷的雪水馬上浸入了鞋襪,攜著股寒氣,從腳踝蔓延至全身。能體會那種冰入骨髓的寒氣嗎?如同抽絲一般,點點將身體里的溫暖剝?nèi)?,沉凉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被凍止住了?/br>那顆“撲通撲通”還有溫?zé)岬男目赡茈S時會停住跳動。大雪茫茫,滿目霜白,□□不見。不見溫煦燦爛。這,興許是他所經(jīng)歷最冷的一個冬季了吧。沉凉孤身在這無垠雪地中,漫無目的走著,一腳一洼,奇的不僅僅是走過的雪化作水,而是愈加到后,水坑越深,漸漸、漸漸,直到沉凉再次邁出下一步,就像不小心失足跌入了一潭深淵中,鋪天蓋地的雪水涌來,覆蓋了他的全身。霎那間,耳旁無聲,鼻腔間咕嚕咕嚕透明的小水泡不斷上升,他卻在不停下落,可以真切感受到渾身的骨血正在失去最后一絲溫度,忽然,沉凉之前的恐懼、孤單、悵惘在此刻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了,連綿而來的是從未有過的盎然。沉凉眸中的墨色濃重,他看見水那般的清澈,清澈的可以倒映灰白的天色,他跌入水中的那一刻,他就沒有想過掙扎,或許真的太累,也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去進行無畏的掙扎。白雪鋪陳在水面之上,像極了掩埋的黃土。只是這兒沒有陽光,沒有鶯飛,沒有草長,沒有活著的生靈呀,有的只是雪霧滂沱。如果,跌入這浩渺不見底的深水中就可以結(jié)束來自外界的苦難,那么,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