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寫了各位神父的名字。

    “把它們藏在各位神父的食物里，確保他們一掀開餐盤上的鐵蓋就能察覺。”

    第十天了，他們呆在這兒不知不覺竟然過了十天，巴比特神父慨嘆。除了隔幾日例行的舌戰(zhàn)，馬迪爾堡沒有任何虧待他們的地方，黑暗的后繼者果然手段多端，擅長用各種途徑蠱惑人心。午餐時間已到，他和其他神父一齊圍坐在長桌旁等待侍者端盤上菜。鐵罩子掀開一條縫，烤乳豬溢出的香氣勾引了他的味覺，唔……是香草的味道……巴比特欣然掀開，瞧見里頭的東西，連忙做賊似的蓋上。

    他偷偷抽出烤乳豬嘴里藏著的一管細(xì)紙棍，褪下上頭的系繩，用小指推紙的邊緣展開，低頭瞇眼瞄里頭的內(nèi)容。

    “jijian罪?！?/br>
    手一抖，小刀當(dāng)一聲落地。

    巴比特神父對面的哈該神父手上動作也慢了下來，他停止切割燒鵝，從燒鵝肚子里偷偷扒出一根紙棍，心虛地左右看看，將紙展開。

    “玩弄下仆之妻。”

    哈該神父喉中吞咽驟然中斷，他一時咳得昏天黑地，辣味直嗆天靈蓋。

    捷利神父不動聲色用余光掃視一圈周圍，雙指揉亂一張紙條。

    “十五年前，聚眾毆死一徒。”

    他將沾滿油腥的紙條藏入袖中。

    正當(dāng)所有人都緊張鬼祟的那一刻，餐室敞著的門被再次扣響，只不過，來的并非侍者，而是……

    莫克里安彬彬有禮地朝他們點(diǎn)頭致禮，胳膊下夾了一卷文件。

    他奉命來此。

    “諸位尊貴的客人，這回由我接過掌旗官赫爾曼的任務(wù)，來詢問各位同一個問題——請問，還有哪幾位依然堅(jiān)持反對殿下的決定？”

    閉眼靠椅上小憩，你半夢半醒中發(fā)覺有輕紗柔柔落在耳畔。

    猛然驚醒。

    “怎么了？”

    你長舒一口氣，原來是薇諾妮卡。

    袖擺縫繡的薄紗隨她意欲撫摸你側(cè)臉的手落下，朦朦朧朧遮住了你的眼，透過袖口繁復(fù)蕾絲，世界的光影轉(zhuǎn)暗。

    “沒什么，這十天辛苦你了，艾斯本?！蹦阄兆∞敝Z妮卡的手，搭在自己側(cè)臉，親昵地蹭了蹭，“到處奔波，一定累極了?！?/br>
    千百年來，不會有人比黑暗神祭司更懂得如何收集人們心中的黑暗。

    沒人敢向阿克圖索祈求不光彩的事物，但他們敢將一切見不得光的祈愿拋給黑暗。

    即便明面上憎惡如斯。

    整整十天，是你為艾斯本搜集情報爭取來的時間間隙。

    薇諾妮卡憑借女孩還未完全伸展的柔軟身體，擠進(jìn)軟椅與你相擁，她聲音低啞，說起了悄悄話：“你把我探聽來的東西都派上了用場，嗯，伊薇爾？瞧你得意的模樣?！?/br>
    “我給他們統(tǒng)統(tǒng)發(fā)了黑函?！蹦銟O舒服地享受來自對方的安撫，語帶剛醒的鼻音，“這可是最后一次機(jī)會，看他們珍不珍惜了?！?/br>
    今日之后，你將準(zhǔn)許各位神父回返，不愿還歸的可以繼續(xù)落宿馬迪爾堡，馬迪爾堡愿意出力供養(yǎng)。但為了保護(hù)各位神父的安全，將派專人護(hù)衛(wèi)，以防踏入危險之地。

    說的好聽，實(shí)際上不就是變相監(jiān)視與禁足！

    命令頒布，前來的神父不管是否反對你發(fā)動戰(zhàn)爭，作為聰明人，他們都愿意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馬迪爾堡面子上做的再光鮮亮麗，可誰也不知道繼續(xù)在別人的地盤上呆下去最后自己性命何如。

    就算外頭風(fēng)雪凌冽，他們也得回去。

    堅(jiān)持觀點(diǎn)和理智離開并不沖突，不是嗎？

    你站在城樓上目送神父與他們的助手及侍童遠(yuǎn)去，遠(yuǎn)山迢遞，茫茫亂白中幾個灰撲撲的點(diǎn)艱難移動。

    莫克里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你的身后，他穿過你肩頭望向同一處緩慢蠕動的人群：“福克茨與洛迪城的那幾位沒有任何同意的意思，私底下反對的態(tài)度仍然強(qiáng)硬?！?/br>
    “是么?！蹦汩e閑撐在石窗口，感嘆道，“一座城市的神父其實(shí)并不需要那么多，是吧，莫克里安？”

    “殿下……？”

    “神父可以有很多個，但能成為一城精神信仰布道廣泛的可不多。”

    “您的意思是？”

    “我給他們的機(jī)會已經(jīng)夠了，莫克里安。”你雙肘放松地架在石窗窗沿，回頭間巧笑嫣兮，“不聽話就換，多得是人想坐他們的位置，受全城禮拜，多風(fēng)光?！?/br>
    外頭天地冰封，你一笑，寡淡的黑白兩色霎時生動起來。

    “您的意思是……”莫克里安眼珠略轉(zhuǎn)，沉吟一會，對上你投來的目光。

    “我聽說康納府世代任馬迪爾堡稅務(wù)官一職，人脈廣闊。我想，莫克里安，你一定有辦法將我想要送給神父的禮物交達(dá)到他們的對手手上，對吧？”你取下腰間系著的錦囊，遞給莫克里安，“上回在康納府中發(fā)生的事給了我許多啟發(fā)?！?/br>
    “比如，現(xiàn)在你手中錦囊內(nèi)所藏著的汁液分量，足夠讓三個成年男子在香甜的睡夢中去見他們的光明?！?/br>
    笑容明艷，暗含殺機(jī)。

    “等各位神父歸鄉(xiāng)后再動手吧。馬迪爾堡從一開始就善待各位前來的尊貴客人，千千萬萬不能臟了馬迪爾堡的名聲?！?/br>
    心狠手辣？

    不不不，你只是想要精彩地活下去?？巳R恩之死明明白白告訴你，什么軟弱什么安逸什么歲月靜好……統(tǒng)統(tǒng)與你無緣。

    遲疑、容忍、心軟、善良，這些不中用的東西只會成為敵人攻擊你的活靶子。

    對反對者寬容，無異于對你自己殘忍。

    人向來是趨利避害的動物。

    所以，憑什么你要對自己殘忍？

    還有大約一月左右，蘭頓的春天就要到來。西境與皇城并處蘭頓北部，不比極南之地，考慮到多重因素，除非必要，冬日不宜行軍。

    所有人都在等待初春的來臨。沒人知道到底什么時候開戰(zhàn)，但人們都知道，要變天了。

    剩下不到一月的時間做準(zhǔn)備，能做些什么呢？

    你把玩著手指上卸下的紅木戒指，戒面上留下歲月的刻痕，是艾斯本在你十三歲左右送的禮物。

    蘭頓陸軍稱霸大陸，你不可能簡簡單單憑自己的軍隊(duì)力量便妄想壓制，一月不到的時間留給你布置軍隊(duì)與策略。

    寒風(fēng)灌入，你的頭腦愈發(fā)清醒。等這群上躥下跳的神父們?nèi)珨?shù)擺平，便是由你永久掌控全境之時。

    伊薇爾啊……

    亡命之徒向來毫無顧忌，你十分好奇，在這條崎嶇難行的道路上，伊薇爾·萊諾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你的權(quán)杖的邊界，最后指向何方？

    作者有話要說：1、發(fā)黑函：類似于勒索信，即告知別人你掌握了他們的把柄2、下一章開始跑戰(zhàn)爭劇情，爭取五章上下結(jié)束九周目，十周目不會太長，應(yīng)該比較短小，十一周目一章以內(nèi)就能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