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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母后命臣妾來,所為何事?” 皇后輕飄飄地將視線落在下方跪著的兩人身上,笑容和善:“孫良娣和張良媛今日有了些齟齬,竟鬧到本宮這兒來了,本宮想著這到底是東宮的事兒,還需太子妃拿主意。” 言罷,莊姑姑便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同她講了一遍。 昨日晚間,孫蓉派宮人為張慧玉送去兩件冬衣,張慧玉自覺孫蓉是借此物,羞辱她在御花園被太子懲罰一事,勃然大怒。 翌日一早,張慧玉便徑直沖到了孫蓉的寢宮,上來就是一巴掌,孫蓉也不是吃素的,兩人纏打在一塊兒,誰也不讓誰,最后鬧到了皇后這里。 莊姑姑話音剛落,孫蓉就已哭得梨花帶雨地拽住了她的衣角。 “太子妃,張良媛不分青紅皂白欺負(fù)我在先,您且得給我做主啊。” “太子妃莫聽她胡言。”張慧玉當(dāng)然不人,“分明是她侮辱在先,我忍無可忍才……” 一時(shí),兩人又開始爭論不休,儀態(tài),體面,統(tǒng)統(tǒng)丟了個(gè)干凈。 張慧玉和孫蓉素來不對付,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只是沒鬧得這么兇過,每每遇到這種糟心事,皇后才會想起東宮還有她這個(gè)太子妃。 溫亭晚心里明白,皇后哪里讓她論個(gè)是非公道,分明是尋著機(jī)會刁難她罷了。 若她將此事推回給皇后,皇后定會斥她軟弱無能,身為太子妃,卻連這樣的小事都處理不了,日后如何治理東宮。 若她拿了主意,罰得重了,皇后便會說她苛責(zé)過度,毫無憐憫之心,罰得輕了,皇后又該說她手段不夠狠厲,震懾不住妃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從前她最怕的便是皇后突如其來的傳召,只要想起在坤德殿中如坐針氈的煎熬,便心慌手抖,額間冷汗?jié)i漣。 可此刻,溫亭晚卻分外冷靜,從前顧忌甚多,畏首畏尾,如今想著,似乎也沒什么可怕的,皇后至多過過嘴癮,再在太子面前落井下石一番。 如此曲折,還不是因?yàn)槟魏尾涣怂@個(gè)太子妃。 皇后輕啜了一口茶,斜靠在引枕上,掃了一眼底下的亂象,往日那些說辭已經(jīng)在腹中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 “太子妃覺得,該如何處理此事?” 她見溫亭晚苦著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唇角沒來得及上揚(yáng),溫亭晚倏地站起身,跪倒在了地上,鄭重地沖她行了個(gè)大禮。 抬頭時(shí),眸中含淚,滿目自責(zé)。 “母后,臣妾有罪,懇請母后責(zé)罰?!?/br> 皇后手猛得一顫,茶盞差點(diǎn)沒拿穩(wěn)。 片刻,她才穩(wěn)了穩(wěn)心神,強(qiáng)笑道:“太子妃何錯之有,倒叫本宮糊涂了?!?/br> “臣妾有罪!”溫亭晚定定道,“臣妾思慮再三,覺得孫良娣和張良媛今日之事,歸根結(jié)底,皆因臣妾而起?!?/br> 殿內(nèi)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的皇后還未發(fā)難,太子妃自個(gè)兒給自個(gè)兒尋起了名目。 “太子妃這是說的什么話。”皇后默了默,將身子坐直了些,笑意猶存,可語氣頗有順勢興師問罪之意,“此事與你有何關(guān)系?” 溫亭晚咬著下唇,躑躅不言,少頃,像是下定了赴死的決心一般看過去。 “臣妾身為太子妃,未做好榜樣之責(zé),整日癡纏于太子,才令張良媛學(xué)了去,惹太子不虞。此為一錯。” “再者,正是因?yàn)槌兼丛虒?dǎo)過孫良娣和張良媛,同為東宮妃嬪,需和睦一心,盡心盡力侍奉好太子殿下,才使她們生出嫌隙,大打出手,此為二錯?!?/br> “其三,太子殿下久不寵幸東宮妃嬪,臣妾袖手旁觀,不予諫言,至子嗣大業(yè)于不顧,罪上加罪?!?/br> 溫亭晚的眼神真誠而懇切,句句鏗鏘有力,發(fā)自肺腑,一條條罪狀說的是有理有據(jù),字字砸在空曠的坤德殿中,似乎還有繞梁的回響。 不僅是皇后被說得啞口無言,底下聽著的無一不瞠目結(jié)舌。 整個(gè)坤德殿靜得落針可聞。 太子妃在皇后面前素來唯唯諾諾,何時(shí)變得這般能說會道了。 皇后面色難看,在溫亭晚自我譴責(zé)一番后,那些非難的話通通用不上了,朱唇掀了掀,竟什么也吐不出來。 溫亭晚說得好像犯了滔天的罪過,且她說到了這份上,皇后顯然已無可指摘。 “臣妾知母后不忍苛責(zé)臣妾。臣妾自請抄女則二十遍,禁足一月,閉門思過,望母后成全?!?/br> 說罷,溫亭晚又是一拜。 皇后眉心一蹙。 萬萬沒料到事情發(fā)展成了這樣!怎么不僅順順當(dāng)當(dāng)認(rèn)了罪,連罰都領(lǐng)了。 她原本備著刁難溫亭晚的招數(shù),居然一個(gè)都沒使上。 到底是一宮之主,皇后雖稍稍亂了方寸,仍端淑地坐在上首,眼神示意莊姑姑將人扶起來。 “太子妃不必過于自責(zé),今日之事,雖與你有些關(guān)系,卻并非全是你的錯?!被屎髧@了口氣,無奈道,“但本宮身為皇后,必須小懲大誡,以正宮規(guī),太子妃既已自請領(lǐng)罰,便按你說的辦吧。” “謝母后。” 皇后面上平和,心里卻不舒坦,她打量著溫亭晚那張分明滿是感激之色的面孔,帶著幾分往日的怯怯,似乎沒什么不對。 按理說,溫亭晚受了罰,她是該高興的,可她始終覺得哪里別扭,平素磋磨溫亭晚的快意一點(diǎn)也無。 就像胸口原本提著一口氣,不僅沒散去,還教人擾得在胸腔里亂竄,著實(shí)憋悶。 她頓時(shí)覺得沒了趣味,尋了個(gè)由頭抬手退了眾人。 孫蓉和張慧玉還要糾纏,只見皇后冷冷投去一眼,嚇得兩人連忙噤聲。 本還指望著她倆給太子妃添堵,不成想這兩人蠢笨如豬,爭不了寵不說,還整日給她找麻煩。 她懶得再搭理:“孫良娣和張良媛無視宮規(guī),大打出手,不成體統(tǒng),便與太子妃領(lǐng)同樣的罰吧?!?/br> 行出坤德殿好遠(yuǎn),溫亭晚才褪了臉上的頹敗自責(zé)之色,忍不住偷著笑起來。 習(xí)語不明所以,還在替她委屈:“主子,您說的那些哪里是你的錯,您何必自己認(rèn)了,還讓皇后娘娘罰了您?!?/br> 溫亭晚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傻丫頭,自己想去。” 習(xí)語耷拉著腦袋琢磨半天,還是想不明白。 看在眼里的溫亭晚笑而不語,也知道皇后何時(shí)才能回過味兒來,意識到自己被唬了。 在此期間,她可以名正言順好好清靜一個(gè)月了,不必管那勞什子的請安。 如是想著,她的腳步都輕快了些。 臨近鸞和殿,只見殿門外候著一位宮人,見她回來,小跑著撲跪在她面前。溫亭晚覺得這人有些面熟,近了才認(rèn)出是五公主景姝的侍女錦繡。 “太子妃娘娘,求你幫幫我們公主吧?!?/br> 見錦繡哭得涕泗橫流,溫亭晚斂眉問道:“五公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