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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止瀾搖搖頭,一字一頓道:“是晏家的血脈?!?/br>不管承不承認,方才一進門看到這孩子,他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想來這種感覺應(yīng)該就是長輩們所說的血緣至親在冥冥之中的相互感應(yīng)。而在梅娘說起這孩子身世的時候,他恍恍惚惚中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緊緊拽著他的手,拼著最后一口氣,抖動著嘴唇費力的留下一個字。當(dāng)時他突逢大變,心神俱碎,努力辨認出父親的口型,好像是個“進”字。晏止瀾一直以為他說的是進門的進,只當(dāng)他是因為死在家里而無憾,現(xiàn)在想來,徹頭徹尾的是他錯了。父親說的應(yīng)該是“靳”氏的靳,不是進門的“進”,是放心不下他的情人和幼子,臨終前想懇求他照拂一二,而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晏止瀾的指甲狠狠戳進掌心,直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尖,才驟然清醒。他低頭看向瑟瑟發(fā)抖滿臉期待的一大一小,轉(zhuǎn)頭對靜伯道:“收拾一間屋子,讓她們住進去,好好照料。”靜伯滿懷憐愛的看著他,無比擔(dān)憂的應(yīng)下:“是?!?/br>晏止瀾忽略他眼中的同情,轉(zhuǎn)身大步往外走去,這件事情給他沖擊太大,將近二十年父母恩愛的假象驟然崩塌,一時間這屋子宛如牢籠,讓他喘不過氣來。只是他剛邁開腿,小腿就被人抱住了,那叫靳黎的孩子眨巴著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稚嫩的問道:“你真的是我哥哥嗎?”晏止瀾猝不及防,一低頭撞進那雙清澈的眼睛里,看著與自己父親仿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孩兒,頓住了。他自己的長相與父親并不怎么想象,倒是像娘親的多一些,父親還曾與娘親說笑,說過若是有機會再生一個像他的小娃娃玩玩。只是娘親身體不大好,父親不忍娘親受苦,便從未再提過此事。晏止瀾自然也失去了與弟弟meimei玩鬧的機會。如今卻沒想到,乍然間冒出一個弟弟出來。晏止瀾垂眸看著小靳黎,這孩子雖然只有兩三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腦,眉宇間像極了父親,而且他看得出來靳家小姐教的極好,將這孩子養(yǎng)的很是乖巧懂事,一派天真爛漫,看著他的眼里滿是期待。頓覺心中一痛,不知是該責(zé)怪九泉之下的父親,還是該怒斥這不該存在的孩子。一時間,千腸百結(jié),無處安放。一向鎮(zhèn)定冷靜的人,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孩子。小靳黎久久等不到回應(yīng),滿是期待的眼睛漸漸黯淡下來,小嘴癟了癟,一副似哭不哭的模樣。晏止瀾猛然一震,透過小靳黎的身形仿佛看到父親臨終前苦苦哀求的眼神。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睜開眼時,又是那個凡事不驚的晏止瀾。他看著小靳黎,低低說道:“是,我是你的……兄長……”最后兩字在唇齒間碾轉(zhuǎn)片刻,才幾不可聞的說出口。小靳黎卻已經(jīng)興高采烈起來,眼神瞬間變得亮晶晶的,像是有星辰閃爍,他興奮道:“太好啦!我有哥哥了!以后再也沒人敢欺負我了!”他無不期待的看著晏止瀾,“娘親說哥哥會保護我的,是不是?”晏止瀾?yīng)q豫了片刻,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遲疑半晌之后,終于還是輕微的點了點頭。靳黎復(fù)又高興起來,抱著他的腿,在他腿上蹭了蹭:“哥哥最好了!我以后一定要成為哥哥一樣的人!”晏止瀾怔了怔,心頭莫名涌上一股熱流,血脈是種神奇的東西,將兩個毫不相干的人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復(fù)雜的情緒,原本父母雙逝,晏家只余他一人獨撐門庭。沒想到,父親的荒唐,竟然意外的給他留下一個血脈至親,讓他知道,世上從此有了跟他流著相同血脈的人。從此不再是孤單無靠的一個人。坐于上首的晏家長老捋著胡須點點頭,拄著拐杖站起來,走到晏止瀾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蒼老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繁之,重振晏家的重責(zé),你抗的太辛苦了。凡事不可鉆牛角尖,順其自然便可?!?/br>晏止瀾一怔,回過神來時,長老已經(jīng)蹣跚著走開了,走至門口時,又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過頭來對他道:“既是晏家血脈,還是早日認祖歸宗為好?!毖粤T便慢悠悠的跨過門檻走遠了。晏止瀾緩緩的垂下眼眸,臉上閃過茫然、痛苦、不安種種之色,最終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視線落在小靳黎身上,聲音沙啞著對靜伯道:“靜伯,告知族人,三日后開祠堂,祭先祖,認祖——歸宗——”靜伯愕然,“公子,這……是不是太過草率?一切都還沒查明……”晏止瀾轉(zhuǎn)頭看他,黑沉沉的眼睛里不容置喙的堅決:“不用了,是不是晏家血脈,我心中已有定論。”眼看靜伯還有再規(guī)勸的意思,他疲憊的捏了捏眉心,“靜伯,就按我說的去做吧?!?/br>靜伯心疼的看著他,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尊重了他的決定,“公子是晏府現(xiàn)今的主人,公子想做什么盡管吩咐,靜伯去做就是了?!?/br>晏止瀾沖他微微頷首:“靜伯,多謝?!?/br>言罷他看了一眼眼巴巴看著他的小靳黎,神使鬼差的伸出手,即將摸上他頭頂?shù)臅r候,驟然回神,匆匆丟下一句:“你先好生歇著?!眰}皇奪門而逃。留下小靳黎懵懵懂懂的站在原地,許久之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淚眼婆娑的對著梅娘,奶聲奶氣邊哭邊說:“梅娘,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梅娘手足無措的給他擦著眼淚,心酸不已,她看的出來晏府這位大公子對他們沒有惡意,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和善了。之前在外乞討的時候,她就聽說過這位晏府公子的大名,人人都說他面冷心冷不近人情,今日來時她原本極為忐忑不安,如今卻是心下安定,明白無論如何,晏府公子是不會虧待小公子的。她一面擦著小靳黎的眼淚,一面柔聲哄道:“小公子這么乖巧,誰不喜歡?大公子一定是有要事要去辦,等大公子辦完事情,一定會來找公子玩的。”小靳黎抽抽噎噎的,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著她:“真、真的嗎?”梅娘眼里蓄著淚,慈愛的為他整理了衣衫,道:“所以,小公子一定要聽大公子的話,不要惹大公子生氣呀!”小靳黎重重的點頭,帶著濃厚的鼻音“嗯”了一聲。一旁的靜伯招來人,道:“公子累了。小公子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我這就帶你們?nèi)バ菹??!?/br>梅娘感激的沖他行了個禮,帶著小靳黎跟侍從走了。祁璟見熱鬧徹底散場,將揭開的瓦片放回原處,揮退侍衛(wèi),轉(zhuǎn)身仰面躺在屋頂上,翹起二郎腿,種種復(fù)雜的情緒一齊涌上心頭,突然覺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憐,可笑自己兢兢戰(zhàn)戰(zhàn)提心吊膽這么長時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