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門開了，然而率先出現(xiàn)在眾人眼里的并非是醫(yī)生的身影，而是一只金黃色的巨大蛇頭！只見一條紅眼黃身的粗壯大蛇從門縫里鉆出了一個腦袋，它并不是貼著地面游走出來，而是浮在半空中的！

等候在走廊里的寵物主人們齊聲“啊”了出來，怕蛇的丁大東很慫的后退一步，直接躲到了池駿的身后。

又過了幾秒，那蛇的全貌才顯現(xiàn)出來。原來它是被人扛在肩膀上，當先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扛著蛇腦袋，待他邁出診室好幾步了，才露出身后攬著蛇尾巴的何心遠，何心遠還小聲“嘿呦嘿呦”的喊著號子，兩人像抬扁擔一樣把那只沒什么精神的黃金蟒扛了出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大蛇腹部隆起一個籃球大的鼓包，像是吞吃了什么東西不消化一樣，看著極為不協(xié)調(diào)。

何心遠余光瞥見池駿帶著兩只鸚鵡來了，向他指了指蛇又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做了個抱歉的表情，示意自己還在忙。池駿回他一個微笑，讓他專心工作，自己帶鸚鵡檢查結束后會在這里等他。

待何心遠和黃金蟒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丁大東才徐徐松了一口氣，捅捅池駿的腰，說：“你家何心遠夠厲害的啊，這么大的黃金蟒都不怵，說搬就搬?！?/br>
池駿很自豪的說：“你是沒見過他去鄉(xiāng)下調(diào)研，當時他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身后還背了一個胖豬仔，我說要幫他搬他都不同意?！?/br>
“鄉(xiāng)下調(diào)研？我還以為他們只需要在實驗室解剖解剖小動物就夠了?！?/br>
“誰說的？他們動物醫(yī)學的學生可不光治小貓小狗，那些家畜的疾病防治也要學的。去鄉(xiāng)下調(diào)研很苦，很多農(nóng)民都是憑借經(jīng)驗去養(yǎng)殖，病死的家禽直接就地掩埋，結果蚊蠅滋生，得病的動物越來越多。我去過一次就再也沒敢去了?！?/br>
池駿和何心遠熱戀時，為了展現(xiàn)自己的男友力，有一次不顧何心遠的勸阻，執(zhí)意陪他下鄉(xiāng)調(diào)研，甚至自掏腰包補路費。作為一個從小不愁吃穿的城市男孩，他對農(nóng)村的想象全部來源于每年夏天陪父母去的農(nóng)家樂——規(guī)整的道路、有些土氣但很舒適的三層小樓、可以采摘草莓的大棚、還有每天都吃的燉rou燉魚燉野菜。晚上還能在草垛上看星星月亮螢火蟲，耳邊聽著雞鳴狗吠，愜意又浪漫。

結果等他真的到了他們組織調(diào)研的農(nóng)村，才知道這世界上有地方這么落后、這么貧窮。他當天特地穿了一身又酷又時尚的新衣裳，就連腳下的運動鞋都白的能反光，帥得讓何心遠都不好意思看他。結果進村不到一分鐘，池駿就一腳踩進了牛糞里，大出洋相，最惡心的是，那團牛糞里居然有又白又長的蟲子，左右搖擺，鉆進鉆出。

他郁悶得要命，正要找男友求安慰，就見那個帶隊的教授直接蹲在了牛糞前，嘀嘀咕咕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指著那坨糞便讓學生采集。同去的幾個學生都不愿上手碰，只有何心遠很聽話的走上前，從背包里掏出一個試管，不顧惡臭把牛糞裝進了小試管里。

現(xiàn)在回想起這件往事，池駿仿佛都能聞到那股惡心的味道。當時他急著想洗掉運動鞋上的臟污，結果發(fā)現(xiàn)當?shù)氐纳钣盟窍蘖抗?，每戶都要去幾里外的鄰村挑水。他哪里好意思讓人家把做飯用的水拿來給自己洗鞋，只能脫下來裝進塑料袋里，趿拉著老鄉(xiāng)給他找出來的老棉鞋，先一步回鎮(zhèn)上了。

他的下鄉(xiāng)之行不到一天就結束了，當他坐了一個小時的驢車又轉(zhuǎn)三個小時的山路大巴終于回到有水有店有網(wǎng)的鎮(zhèn)上后，實在沒有勇氣再下鄉(xiāng)了。

何心遠和他們的同學在鄉(xiāng)下待了三周才回校，本來他們的這趟行程預計只需要十天，但是他們從池駿一腳踩進去的那團牛糞里檢測出了一種新型動物傳染病的病毒變種，他們?yōu)榇擞质巧蠄筠r(nóng)業(yè)局、又是給老鄉(xiāng)指導、又是和村干部聯(lián)系，就這樣把時間拉長了一倍。

因為農(nóng)村信號不好，這三周兩人基本沒怎么聯(lián)系，池駿本以為他們小情侶久別重逢應該干柴烈火如膠似漆，誰想回校后兩人第一次約會，何心遠在浪漫的情侶餐廳里整整講了兩個小時，沒讓池駿插一句話。

向來安靜又低調(diào)的何心遠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過這么多話，他先講他是如何在各種禽類畜類的液態(tài)糞便里提取病毒，接著講他是怎么從掩埋病死家禽的深坑里挖出腐爛的尸體，又說自己記錄了所有的數(shù)據(jù)，打算以此寫篇論文試著投稿……

他越說越興奮，一雙眼睛在鏡片后熠熠發(fā)光。

因為他對患病動物的描述生動形象，對糞便的形態(tài)說的頭頭是道，導致他們旁邊幾桌的顧客全都提前結賬走人，餐廳老板為了讓他們趕快離開，謊稱提前打烊又返還他們一半餐費……

手里攥著錢被轟出門的何心遠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成了討人厭的客人，還呆呆的對池駿笑：“哎呀，今天運氣真好。這么高級的餐廳居然給咱們打了對折，省下錢的咱們可以住你喜歡的那個有圓形水床的酒店了?！?/br>
當天晚上池駿還是如自己所愿的和何心遠度過了銷魂蝕骨的一晚，但是在心理作用下，他總覺得那天晚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怪味，那感覺就像是他們兩人是在雞舍里偷情的撿蛋工。

這些記憶他原以為都被自己丟掉了，但和何心遠呆在一起越長，這些記憶都從心里最深處的箱子里翻涌出來，一點點提醒著他，他們當初有多么甜蜜。

……

“誒，我說小駿駿，你傻笑什么呢？”丁大東聽他說著說著不吭聲了，轉(zhuǎn)頭一看，就見他笑得像個弱智似得。

池駿故弄玄虛：“我在想屎?！?/br>
丁大東挑起眉毛：“你現(xiàn)在是該想屎了——你看看你袖子?！?/br>
“……”池駿低頭，只見自己左右兩邊袖口上各落了一只鸚鵡，正蹲下身子撅著屁股，努力擠屎呢。

池駿罵了一句臟話，和尚鸚鵡長得這么圓潤可愛，怎么拉屎就不能文雅一點、頻率就不能少一點呢?。。?！

第十六章爬寵（上）

池駿手忙腳亂的處理起袖口上的鸚鵡糞便，丁大東在旁邊幸災樂禍的嘲笑他，完全忘了自己剛上手養(yǎng)鸚鵡時，被機器貓和圣誕樹騎在脖子上拉屎的樣子——那可比現(xiàn)在狼狽多了。

旁邊另外一個帶鸚鵡來看診的主人熱心遞過來幾張紙巾，池駿趕忙把自己收拾干凈，生怕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被兩枚鳥炸彈摧毀了。

好在他動作快，很快就把兩只鸚鵡的屁屁都擦的香噴噴。當何心遠和蛇主人抱著蔫蔫的黃金蟒從樓下的造影室里出來時，池駿還很自然的和他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