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恒，如日之升。那些黑衣人就是他的惡犬，他的輕蔑和漠視是隱藏在眼底的，目光卻不落在任何人身上。

    殷衢抬起了眼，眸中顯出了瞬間的驚訝，本來冰封千里的氣勢一下被打破，盡管現(xiàn)在他也不是特別親切。

    殷明鸞焦急道：“皇兄，是我們！”

    黑衣人以為殷明鸞靠過來是想要逃跑，已然抽出了劍。

    殷衢走了過來，將黑衣侍衛(wèi)手中的劍柄一推，劍刃收鞘，發(fā)出一聲輕微的轟鳴。

    黑衣人被這樣一推，又驚又懼，訥訥無言，只能跪地謝罪。

    殷衢沒有管他，殷衢許久沒有正眼看著殷明鸞了，今日陡然一見面，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來不及擺出來，反而是仔仔細細地掃過了殷明鸞的臉，看著她每一處細微的表情。

    殷衢收回眼神，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衛(wèi)陵，眉頭微微一皺，復(fù)又看向殷明鸞：“你怎么來這里？”

    殷明鸞聽到這詰問，不覺有些委屈：“皇兄怎么也在？”

    殷衢沒有理會殷明鸞的提問，對身邊的黑衣侍衛(wèi)說：“給他們兩個人換個地方?！?/br>
    接著他盯著殷明鸞像是在警告她：“別讓公主亂跑。”

    殷明鸞和衛(wèi)陵被分別關(guān)進了兩個房間，殷明鸞簡直不敢相信，她敲著隔壁的墻，對衛(wèi)陵說道：“皇兄竟然，他竟然……”

    殷明鸞說不下去了，她聽見了衛(wèi)陵的輕笑。

    殷明鸞對殷衢臉皮之厚感到震驚。堂堂九五至尊，夜半來到畫舫招妓，被meimei碰見還面不改色，給meimei換了個地方，自己去找妓子繼續(xù)……繼續(xù)談笑……

    畫舫內(nèi)緩歌慢舞，靡靡之音不絕于耳，唯獨一間客房里氣氛沉凝。

    那嬌媚女子名喚麗娘，她鄭重跪下，對著殷衢磕了一個頭。

    “公子……不、陛下，陛下請饒恕奴家不識圣駕?！?/br>
    殷衢抬手讓她起來，沒有理會麗娘心中所想，說道：“接著說?！?/br>
    麗娘道：“母親說……她對不起貴太妃。”

    殷衢稍微坐直了，似乎馬上要觸及真相，他指尖微微一動，他問：“為什么？”

    麗娘仿佛聽出了殷衢語氣中的一絲急促，她說道：“母親說，她經(jīng)驗不足，傷了貴太妃的身子?！?/br>
    她抬眼看殷衢，看見他的眉眼中似乎有些陰郁，片刻后，殷衢開口問道：“那……當(dāng)年那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麗娘有些疑惑：“自然是女孩，就是長樂公主呀?！?/br>
    她回答完這句話，不知是哪里惹了殷衢不快，只見這年輕的天子久久不再說話。

    過了許久，殷衢說：“朕今日過來，這畫舫便不安全了，稍后，會有人帶你走?！?/br>
    麗娘眼中閃過些許的光：“麗娘會去哪里？”

    殷衢站了起來，就準(zhǔn)備推門離開，他說道：“你去裴府。”

    殷明鸞靠著墻跟衛(wèi)陵嘀咕：“那個女子長得確實不錯，你說，皇兄會帶她進宮嗎？”

    衛(wèi)陵說：“有可能。”

    殷明鸞有些不太樂意了，她說不清是為什么。

    殷明鸞說：“衛(wèi)陵你說，那女子美嗎？”

    衛(wèi)陵忍笑：“美?！?/br>
    殷明鸞猶豫地問：“比……”

    殷明鸞還沒有想清楚要和誰作比較。

    衛(wèi)陵沒有猶豫：“比你美?！?/br>
    衛(wèi)陵是在睜眼說瞎話，殷明鸞哽了一哽。

    殷明鸞依舊嘀咕著：“皇兄好艷福，人前冷冷淡淡，沒有想到，人后……”

    門突然被推開了，殷衢邁步走了進來：“人后如何？”

    殷明鸞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不知道殷衢有沒有聽見剛才自己的詆毀，軟著聲音小聲討好：“皇兄，你忙完了?。俊?/br>
    殷衢挑了挑眉：“忙，你覺得朕在忙什么？”

    殷明鸞殷勤地為殷衢倒了一盞茶：“忙……忙國家大事啊?！?/br>
    殷衢捻著杯子，難得地笑了笑。

    殷明鸞看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剛才口不擇言這件事就此揭過去了。

    但是……

    墻那邊傳來衛(wèi)陵的聲音：“人后怎么樣？熱情似火？”

    殷明鸞感到頭都大了。

    殷衢拿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

    殷明鸞暗罵衛(wèi)陵，能聽見她的聲音，怎么就沒聽見皇兄的聲音呢？

    她欲蓋彌彰地將背對著墻，似乎是想要擋住衛(wèi)陵的聲音，反應(yīng)過來時，才發(fā)覺自己很傻，她只能弱弱對殷衢笑。

    聽見隔壁的衛(wèi)陵還在口無遮攔，喋喋不休。殷明鸞一急之下，不顧禮儀扯住了殷衢的袖子，她拉著殷衢往外走，說道：“我突然間有些透不過氣，這里太悶了，出去走走吧?！?/br>
    殷明鸞和殷衢邁步走在花船上，迎面又碰見了不少勾勾搭搭的男女，殷明鸞只能怨自己，這是什么地方她難道現(xiàn)在還不清楚嗎？

    還拉著殷衢“出來走走”。

    殷明鸞許愿：千萬不要讓她和皇兄撞見什么不應(yīng)該的東西。

    她剛剛許愿完，就看見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摟住了一個嬌小的女人。

    殷衢微微側(cè)過身子，擋住了殷明鸞的視線。

    殷明鸞還有沒有收回目光，殷衢低頭望她。

    殷明鸞連遮住了眼睛，小聲嘟囔：“沒看見?！?/br>
    殷衢帶著殷明鸞走下了畫舫，殷明鸞回頭，試探著問道：“皇兄，就這樣走嗎？那女子還等著呢?！?/br>
    殷衢拿出長兄說教的姿態(tài)：“不要胡思亂想。”

    殷明鸞偷偷看了殷衢一眼，說道：“我沒有胡思亂想。是皇兄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殷衢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繼續(xù)說：“目無兄長，胡言亂語，回宮后重新去學(xué)堂學(xué)著圣人規(guī)矩?！?/br>
    殷衢帶著殷明鸞走在長長的街上，沿街大大小小昏黃色的燈火，布置出星漢燦爛的光景，天上群星也交相輝映。

    殷明鸞走在殷衢身后，感到一種夏夜獨有的悵然。

    殷衢走在她前頭，不近不遠。

    殷明鸞伸出手指，很想扣一扣殷衢衣服上繡得精美的暗紋。

    殷衢停下了步子。

    殷明鸞收回了手。

    兩人繼續(xù)緘默地行走在這良夜里。

    殷明鸞忽然出聲問道：“皇兄，前幾個月問什么突然不理我？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殷衢轉(zhuǎn)身，對殷明鸞的提問并不意外，他頓了一下，說：“你沒有做錯什么。”

    殷明鸞對這個問題糾纏不休，但是殷衢絲毫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長街上殷明鸞低低的哀求不絕于耳：“皇兄——”

    “哎呀，長樂公主！”

    有人在叫殷明鸞。

    殷明鸞疑惑地回頭，看見一個矮胖矮胖的，渾身綺羅的中年男子站在邊上，笑著看她。

    殷明鸞皺著眉頭看了他半天，終于認出了他，說道：“王掌柜?！?/br>
    這人正是殷明鸞名下鋪子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