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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從自己懷里取了一樣?xùn)|西出來,塞到他的手心里。是一塊小巧的銅虎,取出來時還帶著些許體溫,想來定是時時貼身放著。他對鶴仃說,這是唯一一件他帶進監(jiān)牢里來的東西。你曾在這物件上寄存了一分神識,助我脫險。緞蒼嵐說是你負我,可我看著這銅虎,便曉得不是這樣的。他說罷,便又拉著鶴仃問他,這附近的守衛(wèi)都去了哪里,莫不是你把他們都遣走了?他去問鶴仃,鶴仃卻還是低著頭,緞弈便不問了,只說,我們走吧。可他這樣一拉鶴仃的手,低下頭去,才發(fā)覺他哭了,淚珠子從眼睛里掉下來,落到他們相牽的手背上。他還是第一次見鶴仃哭,一下子便亂了神,慌慌張要說些什么,鶴仃才抬起了頭來。緞弈,他喊著,緞弈便說,我在。我沒法和和你一起走了。他說著,手中便漸漸松了力氣,緞弈要把他拖出去,卻突然聽到一聲脆響,再低頭一看,銅虎已摔到了地上。我是個荒唐的人,百千輪回都折在了這一世,此生過后,便是魂消魄散,再不存世了。不過這樣也好罷,這樣也好。《《“小雨絲,欲網(wǎng)春青玉旆,洗霜痕聞?wù)f靈山高千尺,難得年年燕歸啄新塵。”茶館酒肆外,時時能聽到些幼童的嬉戲聲,幾首歌謠隨著風(fēng)聲飄散四處,也惹得屋里或坐或站的江湖走客們笑起來?;镉嫸酥允滁c心,忍不住同人客閑聊起來。“近日春光倒是大好,幾位小客人是從外面來的吧,也是來京城賞景的?”“哪有這個閑暇呢,不過是來幫別人帶些東西?!贝┲琅鄣纳倌晔樟嘶镉嬤f來的油紙包裹,笑了笑,“好了,我們回去吧?!鞭D(zhuǎn)頭同他身旁的紅衣少年說道。“再等等。”少年喊了一句,“你們鋪子里的藕粉桂花也給我上一份。”“湯水點心可不好帶走啊。”伙計似乎頗有些為難。“那我連碗一道買了,這樣總可以了吧?!鄙倌耆藦膽阎腥〕鲆话阉殂y放在桌上,伙計頓時收了聲音,端著小碎步跑到后廚去了。“你這樣招搖可不好。”道童忍不住皺眉。“有什么打緊,這家鋪子里的點心,老妖精也喜歡的緊呢。”少年人說道,“再說了,論輩分算起來,他可是你的師叔。孝敬長輩,總該沒什么錯吧?”“哼,反正你總是占理?!钡劳p哼一聲,也就隨他去了。云屏山山路崎嶇,四周又總是霧氣蒸騰,兩人花了半晌才從山下回到道館。元衡闔著眼睛在蒲團上打坐,老遠便聽著了二人的聲響,一睜眼,看見鴉手里捧著大大小小的物件從屋外探進來,邊上一個小道童還在旁邊不斷地數(shù)落著他,也笑了笑,問道:“該采辦的物件都齊備了吧?”“那是自然。”鴉回道,將手上的東西放到桌案上,隔了半晌,方問道:“老妖精人呢?”“師兄重傷方愈,正是清凈修養(yǎng)的時候,還是不要多做吵鬧為好?!痹鉀]有明說,復(fù)又閉上眼,等他再一次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鴉還等在原地,道了一聲也罷,回答道:“他在屋后的竹園里睡著呢。”又是一陣乒鈴乓啷的響動,鴉捧著一堆東西走遠了,道童才迎上來,撇著嘴巴說道:“師尊,平常你總是嫌我吵鬧,這下子怎么就不說話了?!痹饪此谎郏α艘痪洳怀审w統(tǒng),復(fù)將目光轉(zhuǎn)回面前的沙盤上來。那日帶著昏睡的鴉回到山上,隔了不久,忽感天有異象,他急急趕到相府,落九烏已是三魂去其二。元衡雖聽聞有引身天罰的術(shù)法,卻從來沒見過有人用在自己身上,驚懼交加時,他突然想到,元塵本由天地?zé)捇裟艿渺`胎相助,或許便能重塑驅(qū)殼。此一番周折便又過了十數(shù)年,驅(qū)殼雖成,精魄卻仍舊不全。他原以為師兄或許是渡不過此劫了,卻沒想到他終究還是醒了過來,睜開眼時,第一句話是:小孩兒哪去了?元衡修煉數(shù)甲子,原以為早已修成了太上忘情的境界,卻沒想到還有被自己的師兄弄得哭笑不得的一天。天算人,人算天,樁樁因果糾纏,或許是誰也看不清楚的。他想著,聽著后院竹林里的喧嚷聲,擺弄著手中的沙盤。道童看著師尊手上的動作,不禁好奇起來?!皫熥?,這沙盤有什么玄妙嗎?”命途雖難,卻幸得有一人相伴。“沒什么?!痹庹f著,微笑起來。《《藏海寺在王城以外數(shù)十里,原是歷代帝王祭掃祈福之地,但隨著王權(quán)更迭,香火也就漸漸淡了下去。寺中偶爾也會流傳些老故事,有人說,當年被圣上判罪處死的廢太子實際上是被偷偷送進了這藏海寺里,這傳言實在荒唐,小沙彌們都當是老僧人編出來唬他們玩的故事。寺中的偏殿存放著經(jīng)書典籍,平日里由一個書生整理清掃,聽說是寺外富貴人家送來消災(zāi)的公子。他只身一人來到寺中,身邊只帶了一束白梅一塊銅虎。那白梅種在偏殿的后院,銅虎卻不知所蹤。如今書生在寺中已待了十數(shù)年,白梅已生得繁茂的很了,開花時,恰似片片堆雪,美得應(yīng)接不暇。沙彌們晨起時要做早課,有時路過偏殿,便能見著他一個人立在白梅樹前,不知在想著些什么。藏海寺是向來冷清的,去年早春卻鬧出件事來,一只紅狐貍溜進了神像的縫隙里,把前來參拜的善男信女嚇了個不輕。修行者不得犯殺,也不好褻瀆佛像,十幾個修行者愣是花了好幾天也沒能讓這狐貍從神像里下來。倒也是托了這書生的福,誰想他一照面,那狐貍便輕巧地從神像上下了來,和尚們還在慶幸呢,便看見它一張嘴,狠狠咬住了這書生的左手。當下,要趕它的人也有,急著尋傷藥的人也有,書生只是擺擺手,與這狐貍對視了片刻,它倒還真松了口,不久后便從這寺中消失了。“你鎮(zhèn)日待在這里是在做什么呢?“小狐貍云香子從柵欄外溜進來,看見書生坐在白梅下捧著卷書,卻并不在看,由不住地問了句。她本是寺外一只尋常狐妖,卻因得了寺中焚香祈福的善處,得以化成人形,便時時溜進里頭見見這位被她咬過的事主,書生倒也不怕她,竟像是有舊識似的。“這樹下埋著我故人的舊物,當中曾寄宿他的一縷魂識?!睍畔聲?,“連同這白梅一道,時時會讓我想起他?!?/br>“那你這位故人又跑去哪兒了?”云香子不解地問他。書生只是沉默地笑笑,到底還是沒有說話。不知又過了多少春秋,寺外又聽得人間起了紛爭,時局好似一盤被撥亂的散沙,只是在人與人間被隨意的揉捏又打破。藏海寺卻被拋卻在這塵寰外,獨得一份清凈。一夜山雨,他睡在屋中,聽得有人在外叫喊。才睜開眼,卻看到元香子跑進房里,嘴里只顧嚷著:“你那棵白梅樹成精了!”書生不得所以,披了衣服隨著狐妖走來。后院里枝條纖長、花團錦簇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