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顧昭雨在病房里走動著，“哥?！?/br>
“嗯？”

“對不起?！?/br>
“干嘛？”

“耽誤進(jìn)度了?！笔掁啃÷曊f，“給你惹麻煩了?！?/br>
顧昭雨眼底也有著烏青，這幾天也沒休息好，聽他這話笑出聲來。

“你就別管那些了?！彼f著，揉了揉蕭蘅的頭頂，又給他倒了杯水，“喝水，把藥吃了——我?guī)湍阏堖^假了，先休息幾天，不行我們就回家。”

一個劇組已經(jīng)開工一個多星期了，雖然不說有多久，但和其他演員已經(jīng)磨合完畢，鏡頭也拍了不少了，這時候突然說不拍了，這是一件多么不能做的事情即使不用二十多年的從業(yè)經(jīng)驗也能猜到，蕭蘅看著顧昭雨有些憔悴疲憊對的臉，忽然意識到他是認(rèn)真的。

顧昭雨在生活里是個很怕外露情感的人，但他的事業(yè)對他多重要所有人都知道。這話就等于在說，你比事業(yè)還要重要，蕭蘅一時間就愣住了。

他手上不自覺的輕微用力，捏得紙杯都變了形。

“……哥。”他小聲說。顧昭雨沒注意到蕭蘅的異樣——他真的很累了，前一夜被愧疚感折磨幾乎沒睡，今天又臨時改簽飛到S市來，連行李都沒有，然后就守了蕭蘅七八個小時到現(xiàn)在。他又累又怕，已經(jīng)說不動那么多口是心非的話、或者再去在意面子、榮譽(yù)之類的東西。

他現(xiàn)在只覺得很自責(zé)，很后怕，幸好蕭蘅沒出什么事。

人在驚嚇之后都會顯得有點脆弱，他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決堤了一次，一時間筑不起新的。

他看著蕭蘅攥緊紙杯，水都要灑了出來，以為蕭蘅是在對耽誤劇組拍攝感到歉疚，又說：“沒事的，這是正常的，拍戲難免出意外，這種提前量都會留出來的——把藥吃了。”

護(hù)士留下的藥按照劑量裝在不同的小塑料杯里，顧昭雨把醫(yī)囑讀了好幾遍，確認(rèn)沒搞錯，才拿過來喂給蕭蘅。

蕭蘅吃藥的時候隱隱感到不對勁——顧昭雨今天完全沒在干別的。他平時信奉multi-task，也就是俗稱的多線并行的工作方式，讓他站在那兒等一個人吃完藥是不可能的，就連吃早飯的時間他都已經(jīng)要利用起來，或者發(fā)郵件、或者讀工作報告，但今天從他醒來，顧昭雨的注意力就一點都沒轉(zhuǎn)移過，除了叫外賣，他連手機(jī)都沒掏出來一下。

蕭蘅這一病真是把顧昭雨嚇慘了。

“困嗎？”顧昭雨問，“白天睡得很多，不困也正常，要不要看電視？或者跟你在劇組的朋友聊會兒天？”他掏出手機(jī)遞給蕭蘅，蕭蘅搖了搖頭。

“我想睡覺了?！笔掁空f，“哥，你可不可以等會兒再走？”

“我不走?！鳖櫿延暾f，他指了指沙發(fā)，“我就在這兒，你有事叫我就行?！?/br>
“……”蕭蘅盯著沙發(fā)看了幾秒，那是張雙人沙發(fā)，很窄，也不夠長，可能十二歲以下的小姑娘都睡不下，更別提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啊恍?。”

“沒事的啦我飛機(jī)上也睡過了。”顧昭雨寬慰他，替他把床鋪降低了一些，蕭蘅還是堅持：“不行?！彼擦伺?，在病床上空出一大塊地方。

顧昭雨：“……”

不好吧，跟病人搶床睡。

“我會做噩夢，睡不好?！笔掁坑终f，張開手臂，“抱抱。”

簡直就是抱抱鴨。Gif具象化還可愛一百倍那種，顧昭雨只好從了，他關(guān)了燈，爬上了床，蕭蘅已經(jīng)往下縮進(jìn)被子里了，顧昭雨雖然累，但困意還不強(qiáng)，他撐著頭，蕭蘅湊過來抱住他，不聲不響地把頭靠在他懷里。

顧昭雨突發(fā)奇想：“要不要我拍你？”母親哄孩子睡覺的時候不是都會一下一下地輕拍孩子，用那種重復(fù)性的動作哄孩子睡著。

蕭蘅撲哧一聲笑出來：“哥你會？”

顧影后也不像是那種會哄孩子睡覺的人啊！

“沒吃過豬rou還沒看過豬跑??？”顧昭雨說，“我跟你說，有一次我拍戲的時候，是個現(xiàn)代戲，劇里我和我mama關(guān)系不好，我在那里賭氣，然后我媽過拍我，拍著拍著我越想越生氣就和她吵起來——劇情是這樣的?！?/br>
“然后呢？”

“然后她動作太溫柔了，拍著拍著把我在現(xiàn)場拍睡著了。”顧昭雨說，蕭蘅的頭頂?shù)种南掳?，暖暖的，他動了動，臉頰貼著蕭蘅的額頭，被子下的一只手開始按照記憶中的樣子拍蕭蘅的后背，一下，兩下，三下……

蕭蘅在他懷里發(fā)出悶悶的笑聲。

“然后呢？”

“那還能有什么然后，”顧昭雨說，“叫醒重來唄?！?/br>
他想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平常就是從來也不跟蕭蘅說自己的事情，所以蕭蘅也不肯講他自己的事情，他又說：“不過我當(dāng)時還是拍得蠻艱難的?！?/br>
“為什么？”

“跟我對戲的演員很慈祥啊，跟mama一樣。我真是理解不了我的人物為什么要跟她發(fā)脾氣，我只想抱抱她然后給她買東西?！?/br>
是真的，當(dāng)時他還一度無法進(jìn)入狀態(tài)，他覺得自己的角色有點拎不清。

什么樣的人才會大半夜到你房間里來，柔聲細(xì)氣地哄著你，不嫌累地拍著你??？

“這樣啊?！?/br>
“那你呢？”

“我什么？”

“你有沒有什么……”顧昭雨想了一下措辭，“想要跟我分享的？”

蕭蘅沉默了，顧昭雨又說：“這樣好不好，以后我講一件過去的事情，你就講一件，我們了解彼此?！?/br>
“那不好。”蕭蘅很認(rèn)真地提出，“我‘過去’比你短。”

顧昭雨在他背上加重力度拍了一下。

“當(dāng)心點?！彼呅呁{，“好，那我說兩件，好不好?！?/br>
“……不好?！?/br>
“為什么啊？”

蕭蘅答得很含糊：“我沒什么好講的?！彼D了一頓又說：“哥你有想知道的就問吧?！?/br>
“那也行?！鳖櫿延暾f，“……你肺不好你自己知道嗎？”

“我知道?！?/br>
“怎么回事？”

“小時候掉水里，著涼了?！笔掁空f得波瀾不驚，仿佛只是一件不能更小的小事，“早就沒事了?！?/br>
“……”顧昭雨聽得是另一番感受，“多小??？”

“十一二歲了吧。”蕭蘅說，“我自己回了家但也不知道吃藥，后半夜發(fā)高燒。”

“然后呢？”

“然后就沒有了，就好了?！笔掁空f，“捱一捱就好了?！?/br>
跟顧昭雨的養(yǎng)生理念不謀而合，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就好了”，他反而很生氣，很煩躁。他側(cè)了側(cè)身子，把蕭蘅更緊的抱進(jìn)懷里。蕭蘅察覺到他的動作，也很乖的沒有反抗，反而也抱緊了顧昭雨。

他的呼吸噴在領(lǐng)口露出的鎖骨上，又熱又潮。顧昭雨撫開他的劉海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