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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的衣襟。好不狼狽。 那琴師抬首,露出了清冷好看的眉眼。 姜昭并不被美色所惑,依舊怒氣沖沖地瞪著他,瞪著瞪著,忽然就一頭栽倒到了他身上。 第3章 云藺你可想清楚了! 姜昭做了個無比難受的夢。 夢里有個禿頭和尚端坐于明堂的蓮座之上,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聽見他用著干凈清澈的嗓音,吟誦著晦澀難懂的佛家經(jīng)文。 隨著姜昭一步步靠近,那蓮花座上的和尚似有所感,忽而睜眼,一雙慈悲秀目遙遙看來,若十里春風(fēng)盈面,攜著人間無數(shù)春暖款款而來。 他道:“姜昭,你應(yīng)當(dāng)免嬌嗔,收矜傲,休戀世相,早悟蘭因?!?/br> 他又說了許多,姜昭卻聽不下去了。 她捂著耳朵,喊道:“閉嘴閉嘴閉嘴?!?/br> 那和尚見此長長一嘆,漸漸傾覆于無邊的黑暗里。 待到他消失得無影無蹤,姜昭揉著頭便醒了。 她從低矮的軟榻上坐起,發(fā)髻有些許凌亂,金步搖欲墜不墜地橫斜在發(fā)間。侍人大抵是見她醉了,便把她送到了湘水閣的寢室內(nèi),這里放置著兩面三折的花鳥緙絲屏風(fēng),擋著了外頭的光,因而顯得有些許昏暗,她半闔著眼,濃密纖長的睫羽時不時輕顫幾下,目光流轉(zhuǎn)一圈,見四下無人。 姜昭才恨聲道:“臭和尚,你是不是趁我睡著偷著念經(jīng)了?!?/br> 然而未等止妄回答,她就已經(jīng)蓋棺定論了,“好啊,你這個臭和尚,以下犯上,僭越忤逆,孤要砍了你!孤要讓父皇把全天下的和尚都砍了!” 睡得不舒坦的淮城長公主惱火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將錯處安在了止妄身上,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堆,卻發(fā)現(xiàn)止妄竟是一聲不吭的。 于是她更加惱火,“和尚你啞巴啦,給孤說話!” 而后她聽見了敲擊木魚的聲音。姜昭頭次聽見對方那邊有其他聲音,一時覺得稀奇,倒也不吵了,就凝神靜靜地聽著。這聲音一下又一下,大約響了十來聲方停了下來。 這時,姜昭才聽到止妄那熟悉的嗓音,他說:“殿下許是誤會了,貧僧不曾趁殿下熟睡時誦經(jīng)?!?/br> “誰知道呢?!?/br> 姜昭輕輕一哼,垂目理了理衣襟,赤足下了軟榻,黛色的羅裙下擺在她側(cè)身之際,旋出了一支盛綻的紫花,華美奪目。待到裙擺穩(wěn)穩(wěn)垂下,便露出了瑩白如玉的雙足,小巧的指甲上抹著一層脂膏,微微閃著珍珠般的晶瑩色澤。 她又聽見了對方敲擊木魚的聲音。 沒聽一會兒,她就不耐煩了,“臭和尚你休要煩我!” 聲音戛然而止。 姜昭在屋內(nèi)赤足轉(zhuǎn)了好幾圈,還是尋不到自己的紫金蠶絲履,遂揚(yáng)聲喊侍女。不過片刻,便有人聞聲而來,姜昭眼風(fēng)一掠,卻見著是琴師繞過緙絲屏風(fēng)到了她跟前。 琴師依舊是一襲月白長袍,墨發(fā)半束,僅用一支玉蘭簪稍稍固定著。行走間佩環(huán)相扣,泠泠作響。他微微垂面,姿儀美盛,若玉璧開匣流光粲然。 作為淮城長公主的新寵,留芳府的主管不曾虧待過他,甚至姜昭自己,也賞賜了他不少東西,但這清雅的琴師,似乎始終質(zhì)樸素儉。 姜昭皺眉道:“孤不是讓你陪著和玉郡主嗎?” “和玉郡主似乎更喜歡她帶來的侍者,便讓臣離開了?!?/br> 琴師俯身跪地,從軟榻下勾出了一雙蠶絲履,他微微抬起姜昭的腳,用衣袖擦拭過玉白的足面、柔軟的足底,才小心翼翼地套到這雙玲瓏足上。 姜昭饒有興致地隨他服侍,而后忽的一傾身,曲指勾起他的下顎,道:“云藺,你大可不必如此。” 云藺:“殿下將臣安置于此,臣便應(yīng)當(dāng)如此。” 聞言,姜昭收回了手,慵懶地倚靠回軟榻上,她漫不經(jīng)心地瞧著跪在下方的兒郎,眼神卻驟然寒冷。 “看來,你對我頗有怨言呀?!?/br> 云藺再度垂首,看起來恭敬至極,“不敢?!?/br> 他跪得筆直,雖看不清他的面容,卻依然叫姜昭瞧出了幾分傲雪凌霜的姿態(tài)。 這曾經(jīng)的河間云氏的麒麟子呀。百年世家所孕育出的脊骨。 姜昭從不曾相信他能在她手里如此馴順,但又如何?這天下間的人,哪怕是她的父皇,都無需她耗費(fèi)心思去揣度,何況是這小小的宗氏子。 更不談如今的云氏,在遭到河間新貴的傾軋后,早已如水面浮萍般搖搖欲墜。 姜昭淡淡地別開視線。 她知道云氏什么意思,只是不曾想過他們竟如此舍得,舍得將一族宗子送到她的榻上,借她之手,重入帝王的眼。 “既以聲色侍孤,便該有討寵求憐的模樣?!?/br> 有所求就需得有所予。姜昭一拍身側(cè)軟榻,像是對著尋常的伶人玩物那般,瞇著琉璃般的眸,逗貓兒似地道:“上來?!?/br> 云藺的身子明顯一僵,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他可能是在掙扎著說服自己,也可能是在以無聲表示抗拒。 但姜昭并不愿意體恤他,甚至有些不耐煩。這樣的人,分明有著不凡之才,卻甘愿將自己放置在塵埃里,這是看不起自己,還是看不起她姜昭? 姜昭氣急敗壞地踹了他一腳,道:“云藺,你想清楚了,可好好地想清楚了,什么是你的本分!” 這一腳是真真的毫不留情,叫云藺蜷縮成一團(tuán),久久難以起身。 姜昭自幼隨東宮儲君一同教養(yǎng),君子六藝中,騎射最佳。哪怕是放在一干貴族子弟里,也是佼佼者的存在。她雖瞧著嬌嬌弱弱的,但力氣卻不小。因而云藺這清瘦身骨遭了這么一下,當(dāng)真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直了些身子,云藺便瞧見姜昭越過他要離開。又忍著疼痛,顫聲道:“恭送殿下?!?/br> 這時,那雍容華貴的淮城長公主,以狹長的美目,回頭斜睨了他一眼,眼尾的斜紅艷麗逼人,近乎灼夏的烈光,似乎燙著了他。 而后云藺聽見了,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 * 自和玉定親后,姜昭住在貞觀殿的側(cè)殿便開始有些不舒心了,她那住在主殿母后,時常有意無意地喚她過去,再有意無意地拿出眾多勛貴子弟的畫像,又狀似漫不經(jīng)心的給她瞧了幾眼。 姜昭撇下一冊畫卷,揉著眉,開始尋思著是否要向父皇討個旨意,出宮建府。她雖封有四國邑地,名下莊鋪無數(shù),但終究是沒個正兒八經(jīng)的公主府。 恰好今夜齊天子留宿貞觀殿,姜昭便趁母后不在時,就央著她英明神武的父皇給她建個公主府。 齊天子問道:“怎突然要建府了?和你母后住不好嗎?” 姜昭撇嘴:“您的妻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但她急著把女兒嫁出去,女兒害怕。” 齊天子頓時樂得開懷大笑,直道了幾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