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
書迷正在閱讀:快穿之攻略反派、下崗女俠再就業(yè)指南、禮拜四幸運降臨、我靠美食治愈病嬌反派、惟一不哭、夏天的向日葵、我穿成了炮灰廢鳳凰、女配她有拉面店系統(tǒng)、洛辰歡、經(jīng)紀人的逆襲
作者:Ybcs1沈太太祖籍浙江,家里世代書香,一九七七年,她是高考恢復(fù)后的第一批大學(xué)生,八十年代初,她從杭州師范畢業(yè),原準備繼續(xù)考研究生,丈夫沈望梅就是當(dāng)時給她補習(xí)英文的老師,兩人結(jié)合后,沈先生先去了美國發(fā)展,她留在國內(nèi)待產(chǎn),學(xué)業(yè)上的事就一直耽擱下來。十月懷胎,沈太太歷經(jīng)辛苦生了一對雙胞胎,與家人商榷之后,決定還是先在國內(nèi)把孩子帶大,等沈先生博士畢業(yè),找好工作后,她再帶著一雙兒女過去與太平洋對岸的丈夫團聚。勞燕分飛那五年里,不論白天帶孩子多么辛苦,每每到了晚邊,沈太太依然伏在桌旁同沈先生寫信,鴻雁傳書,一封又一封清秀娟雅的信飽浸了伉儷之情,從初心萌動的熱烈,到相思成疾的愁苦,再到平平淡淡的家?,嵤?,沈太太一開始愛引用外國詩,寫完信后要翻來覆去欣賞好幾遍,躺在床上如癡如醉地她自己的心,到后來,這信就常常顛三倒四,一些事明明昨天已寫過了,今天又稀里糊涂地再在紙上記了一遍,寫完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塞進郵筒了事,信成了她的日記,寫的時候已不必多么如癡如狂的瘋魔,但既然寫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那就非寫不可,不寫的話,她那一夜恐都要失眠。由于沈先生回得不勤,有時沈太太也會和他生悶氣,某一天,她突然罷工,命令自己今晚一個字也不準寫,可當(dāng)她睡到半夜,淅淅瀝瀝的小雨順著瓦片的溝槽密密涓涓地流下,細細的風(fēng)擺弄著窗欞,她人雖還躺在床上,腦子卻又開始不知不覺地寫信。她就那樣想啊想啊,寫啊寫啊,或者因為那天她的心緒起伏不定,因此這封未成型的信也異常精彩,她感到自己應(yīng)該把這封兼有閨怨及女性獨立意志的稿子用鋼筆尖銳的筆尖真真切切地寫出來,可她后來終于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第二天,任憑她怎樣回憶,那封充滿力量的信都如夢中的輕紗一般杳無音訊了,她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半個字,已過去的心情,是難以重現(xiàn)的。1987年,沈太太費盡周折到了美國,這時沈先生竟又宣布自己已另有所愛,要求同她離婚,孩子恰好有兩個,男孩歸父親,女孩歸母親。那是個春天,沈太太在沈先生剛剛買下的位于長島的大屋中割腕,用刀片劃破自己細白的手腕前,她仔仔細細地把還沉淀著上任房主煙漬的浴缸刷了好幾遍,又穿戴著半新不舊的素服,嘴上口紅抹得勻勻的,一絲不茍地把自己浸在了熱水里。幸虧搶救及時,她只在左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比原有膚色略白的疤痕,從此她便總掛著一串碧綠色佛珠,連洗澡也不脫下來。官司打了整整一年,沈太太最終把兩個孩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都牢牢抓在了手里,和沈先生,她老死不相往來,也不同意他再接近她的孩子。這番宿怨直到多年后,沈太太的兒子沈冠儒高中畢了業(yè),考上美國的學(xué)校,沈太太不得已同意沈先生把兒子接到他在美國的居所,這才告了一段落。現(xiàn)在,沈太太快六十歲了,盡管頭發(fā)需要時不時去理發(fā)店染一染,但無論她明凈的臉龐,還是羞怯的風(fēng)姿,亦或稍稍有點彎曲,不那么筆直,行動如柔柳扶風(fēng)般的雙腿,都使她渾身上下透著股少女才有的嫻靜與羸弱,沈先生早在八年前就過世了,兒子沈冠儒也在美國成了家立了業(yè),娶了一位美國太太,如今在曼哈頓當(dāng)廣告公司經(jīng)理。孫女IVY是夫婦倆的心頭rou,五年前,因為沈太太(這位沈太太來自康州)再也受不了過家庭主婦的生活,甩下圍裙重回職場,因此沈冠儒把母親接到了美國,由她照顧當(dāng)時只有半歲的IVY,為了這件事,太太安娜頗感激她的MOTHER-IN-LAW,沈太太到長島的第一天,安娜做了自己拿手的德國香腸招待老人家,飯后,夫妻倆帶著沈太太在社區(qū)周圍散步,安娜特意讓沈太太抱著IVY。這棟房子仍是老沈先生身前留下來的老宅,經(jīng)過翻修,與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語,從前赭紅色的磚墻褪為雪似的白,沈太太仿佛在她眼前見到一棟白亮的、在黑夜中也會閃光的、天堂般華美的屋子,屋子的頂上,油畫似的珍珠灰混雜著紫色的玫瑰云的天空散發(fā)著朦朧的星光,樹冠上閃著銀色的花蕊,柔曳的枝條見風(fēng)長,在和暖的天氣里吐出新芽。多美啊,她感慨。懷抱中,小孫女新生的身體軟軟的,活像只小貓蜷在她懷里,甜美地打著盹兒。小徑兩旁統(tǒng)一鋪著綠油油的草皮,在生機勃勃的夏夜中飄逸著清香。頸脖子上掛著珍珠項鏈的女主人靜靜地澆著水,小狗在花園里玩耍、打滾,孩子和狗兒們鬧成了一團,沈太太的衣袖被闊別已久的海風(fēng)吹拂著,她看著這一切,眼睛微微地濕潤了,身后,兒媳婦安娜悄悄對丈夫議論:你mama看起來真年輕。眼下,沈太太過著十分簡單的生活,每天早晨六點,她自然醒來,睜開眼第一個動作便是攏好兩邊蓬亂的鬢發(fā),在黑漆漆的臥室里起身,然后從前院開始,靜靜地為整棟屋子做掃除。七點,她取回報紙。八點,做好一家人的早餐。孫女IVY會由兒子兒媳婦輪流送去幼兒園,這不是沈太太的職責(zé)。早上的時間好打發(fā),家里的每一件家具,櫥柜的細縫,地毯底下,沙發(fā)挪開,哪兒都需要她的關(guān)心,有了年頭的老房子在沈太太日復(fù)一日的呵護中竟逐漸煥發(fā)出簇新的光彩。十二點,她吃午飯。別看她只有一個人,吃得可講究。由于兒媳婦安娜不吃中餐,兒子又什么都聽兒媳婦的,孫女IVY更是個土生土長的小老外,所以沈太太每天只有中午這頓飯是做給自己吃的。她年輕時候就是家里的嬌兒,童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到老也改不掉,愛吃櫻桃rou,而且專愛吃肥的,每次不多煮,不過也有六塊。沈太太嘴饞,她吃得干干凈凈,汁水用來澆飯,再配一個腐乳菜心,這是她跟這兒的一位粵菜師父學(xué)的。吃完飯,沈太太不睡午覺,她去附近的FRESH超市買好牛奶、水果、面粉、牛扒……在被烈陽暴曬的樹蔭下推著裝有兩三個牛皮紙袋的購物車回家,碰上鄰里街坊,大家點頭微笑,接著兩點鐘,她準時打開網(wǎng)絡(luò)收音機,有一個華人頻道專教唱黃梅戲,這兩天正唱到孟姜女哭城。沈太太夢囈似的哼著曲,一個小時便也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給過去了。三點鐘以后,鄰居家的主婦們便也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了,她們開的車發(fā)出的整齊劃一的聲音像是經(jīng)過了排練,剛做完的頭發(fā)像金光閃閃的瀑布一般鋪陳在雪白的頸子上,閃著靚麗的波光。隔著大玻璃,沈太太聽見她們高聲笑語,說股票,說家居擺設(shè),諸如此類的話題,沈太太感受著那一股熱鬧,直到一輛輛轎車倒進車庫,嘰里呱啦的英文全都掉在了焦灼的柏油路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