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這回不用郭寧提醒了，武末末樂顛顛跟在郭少平後面。

好東西是幅畫，武末末扯開卷軸，看不出來名堂，就連畫上的字也不認(rèn)識幾個。

郭寧站在一邊但笑不語，老趙頭眼睛一亮，捅了捅武末末，小聲說，“郭家的傳家寶，快收著，他還有一些，回頭你一點一點給他榨出來?！?/br>
武末末吃驚，一扭頭見郭少平瞪了趙老頭一眼，“趙簡你別為老不尊?！?/br>
瞪是瞪了，也就是意思一下，并沒有生氣的意思，武末末也覺的有趣，很明顯趙老頭在這里過的不錯，有事干，有棋下，還有人嘮嗑耍貧，真的不錯。

吃完了晚飯，因為郭寧要幫爸準(zhǔn)備材料，武末末跟著老頭去了他的小新家。

房子是棋院樓下兩間教室改成的一個套間。面積不大，裝修的簡單大方，東西很齊全，該有的都有。

“東西都是郭寧給我弄的，不錯吧?！?/br>
老頭從柜子里摸出一包茶，燒水泡茶。

武末末在屋子里瞎轉(zhuǎn)，電視柜的角落里一個不銹鋼的咖啡機(jī)擦的甑亮，旁邊還有一包拆開的咖啡豆。

知道老頭又開始喝咖啡了，武末末的視線轉(zhuǎn)開了。

老頭身上不再有那種硫磺香皂的怪味，身上也不是過去常穿的大棉襖，厚厚的羊毛衫再配個羽絨馬夾，隱隱的有了一點那張照片上的樣子。

他叫趙簡了，不再是趙五。

可五哥也放出來了，不再壓在箱子里。

老頭床頭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里，武末末看到了五哥。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穿著背心軍褲笑的肆無忌憚，手里拿了一個小旗，而趙簡正騎在他背上，手里掄著條白毛巾，笑顏如花。

夏天的向日葵--116

趙簡走過來看了看那張照片，伸手把它扣下了，“那是學(xué)校的運動會，阿成跑三仟米第一，那個年代，人都這樣，激情四溢?！?/br>
三仟米，他認(rèn)識了嚴(yán)磊，這里的三仟米，絢麗的讓人落淚。

“要不是郭寧他爸什麼都愛保存，我壓根想不起來鍾鐵成長什麼樣子了，人老了，沒記性了。行了，喝茶?！?/br>
趙簡把茶遞給武末末，指了指離床最遠(yuǎn)的一張沙發(fā)，讓武末末坐。

“趙大爺……”武末末開了口，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說讓趙簡找個伴，似乎很怪異，忘了鍾鐵成，也不是很合適。

“干嘛，臭小子，別那幅目光瞅著我，你當(dāng)是奔喪啊?！?/br>
“沒有……”

“沒有……”趙簡一巴掌拍武末末頭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肚子里裝了什麼，老頭我活的滋潤的很，那些兒孫繞膝的比我能強(qiáng)哪里去，碰上個不孝順的不氣死就算便宜他了，我該喝喝，該吃吃，該笑笑，誰的臉也不看，有樂的，有逗的，還有學(xué)的……”說著拍了拍桌子上的一個電腦，“這東西是挺難，琢磨了好幾天，越看越復(fù)雜……”

“來我教你?！蔽淠┠┳^去開了電腦，屏幕一亮起來，上面是一張清晰度顏色都很差的照片。他七八歲的樣子，一張臉臟兮兮的，手里還拿了個大碗，老頭則坐在一張?zhí)梢紊洗蝾?/br>
這是武末末一年級暑假院子里的人無意中拍的。那時候每年的寒暑假武末末就跟老頭耗在一起，老頭去看大門，他也去看，老頭去菜場拾便宜的剩菜，他幫著提籃子，老頭吃面條，他也吃，老頭困了打瞌睡，他就在院子里玩。一想到過去一老一小的身影，武末末鼻子更酸了，想遮都沒來的及遮。

“行了，行了?！壁w簡揉了揉武末末的小短毛，再用力的拍了兩下?！霸酱笤?jīng)]出息，小時候指望你飆點淚你飆不出來，現(xiàn)在到整成林黛玉了?！?/br>
“哪有？”武末末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了。

趙簡盯著照片，嘴角慢慢咧開了，那會咋能指望那個調(diào)皮搗蛋的臟小子長成現(xiàn)在這幅模樣。

“我記的那年你媽要生了，還是我用架子車把她送到了醫(yī)院，那會兒我才剛搬進(jìn)那個院子不到半個月，聽你媽在樓上哭，我還不敢上去看，怕影響不好。你生下來，你媽精神頭很差，第一個抱你的也是我，當(dāng)時你就三扎長，晚上就尿了我一褲子?！?/br>
武末末低著頭，腦子里是一個個的片段。那些片段里有各種聲音和各種圖像，波浪鼓的敲擊聲，門口五毛錢一串的糖葫蘆，圍棋摔在地上霹靂啪拉的聲音，還有特有講故事中間的停頓三秒，老的架著一個小的，老的牽著一個小的，那個手工的小推車，紙糊的大風(fēng)箏……他沒爸，可一點也不缺父親的那種關(guān)愛。

“那會兒看到我拼死拼活跑回來的家沒了，原本我都打算回甘肅了，可看到你媽抱著你連月子都沒的做，又留下了，想著等你母子熬過去我再走。這一留下來就走不了了。這就叫緣分懂不?！?/br>
武末末點頭。

“你第一次把郭寧帶過來，我真是嚇了一跳，就怕是我影響了你，那我就真是罪孽深重，萬劫不復(fù)了，瞅瞅你過去那一年過的，讓我這老頭也沒踏實過好，行了，郭寧這小子不錯，你把他逮到，也是你的造化，不過，你媽那里你可要想好，輕易的別胡來，你媽這麼多年不容易。”

從老趙頭那里出來，再一起吃了飯，武末末半天也緩不過神來，那張黑白照片給他的打擊太大，就好像他媽掛在房子里的那張黑白照片一樣，這兩個還都是他至親的人，自己幸福了，就見不得別人不幸福，就是武末末現(xiàn)在的感覺。

郭寧邊開車邊留意武末末的表情，耷拉著臉的模樣還真有點不敢逗。

“聽歌嗎？”

“不想聽?！?/br>
“要不，我唱你聽?！?/br>
郭寧開始唱，親愛的，你慢慢飛……

武末末轉(zhuǎn)過臉來，“郭寧，我要死了，你會給我掛張照片放上幾十年嗎。”

“胡想什麼呢胡想。”郭寧照著武末末的頭就是一下，把手一拉放在檔位上。“掛照片干嘛，我要抱著你的rou體干上幾十年，死了也要把你干的受不了再活過來?！?/br>
武末末沒笑，臉上正經(jīng)的讓郭寧都不適了，“干嘛呀你，一個人一種活法，你覺的難過的事，在趙叔那里未必也難過，他心里是另一種滿足，你我都體會不來?！?/br>
“也許吧……”武末末嘆了口氣，突然又轉(zhuǎn)過臉來，“郭寧，我要死了，你一定要快點重新找一個，一個月都別等，一星期都別等，死了什麼都不知道了，活著的人為了沒法回應(yīng)的感情煎熬真的一點也不值得?！?/br>
郭寧沒有吭氣，等車開到車庫停下來，下了車，郭寧把武末末一把攬在懷里。

“傻子，真要有那麼一天，那你也別等，一個月，一個星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