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個正著，他顯得十分尷尬，想必他也是知道的，徐婉朝何奉洲點(diǎn)了下頭，便先走了。

    似乎過年以來，事情都不太順利。徐婉銀行也出了些亂子，平軍年初和北邊的盛軍交火，吃了敗仗，軍費(fèi)一度吃緊，政府除了幾次三番找銀行要錢，稅也往上調(diào)了好幾輪，工商業(yè)一時間哀嚎遍野，女子銀行借出去的幾筆借款都收不回來。女子銀行這還算好的，平城早有幾家銀行都已經(jīng)倒閉了。

    凱特這兩個月去了好幾趟南三省，又去了一趟美國，她回來之后告訴徐婉一個重要的決定，她和銀行的幾位董事商議，準(zhǔn)備將銀行總部搬到坤州去。

    徐婉意外也不意外，這兩年南三省政府實(shí)行新政，一時間金融機(jī)構(gòu)匯聚坤州，內(nèi)匯市場、股票市場、同業(yè)拆借市場、白銀市場也開始活躍起來。大概從年初開始，平城就有不少銀行總部搬到坤州去了。

    只是坤州這兩個字對徐婉來說格外陌生，她原本是熟悉的，卻總是刻意去回避它。在那座城市，有太不堪的記憶。

    凱特似乎察覺到了徐婉的抵觸，她抵著辦公桌的邊緣站著，偏著頭打量了一會徐婉，問道：“徐婉，我記得你就是南三省人？”

    徐婉點(diǎn)頭道：“我是，不過我祖籍安州，離坤州還有些距離?！?/br>
    “你想回去嗎？如果我讓你和我一起坤州？”凱特望著徐婉的眼睛問。

    “我不知道。”徐婉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凱特，讓我再想一想吧?！?/br>
    徐婉這一天從銀行大樓離開時格外疲憊，哪知剛走到樓下，又看到袁杰熙的汽車停在樓下，他倒是一點(diǎn)沒有因?yàn)樾焱竦木芙^而受挫，才消停了兩個月又來了。

    袁杰熙一身白色西裝從汽車上下來，將車門拉開，比了一個請的姿勢，朝著徐婉挑了下眉，“徐小姐，賞個光嘛?！?/br>
    徐婉心情不太好，沒有理他，將手插進(jìn)風(fēng)衣口袋中，沿著街道往前走。袁杰熙連忙回到車上，放緩了速度在后跟著。

    明明是從德國新買回來的汽車，開得卻像蝸牛一樣一直跟在她后面，徐婉索性停下腳步來，那輛黑色小轎車也跟著停了下來。

    袁杰熙典型就是沒有受過挫的人，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他的父親是平城的商會主席，光在平城紡織廠就好幾家。她母親娘家勢力更大，幾個舅舅都是平城政府的高官。袁杰熙很小就出國留學(xué)，接受西方最先進(jìn)的教育，一回國就開始接受家業(yè)。

    “你煩不煩。”徐婉回頭瞪了他一眼。

    袁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fā)不說話，過了一會低下頭擺弄著方向盤，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徐婉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好笑。她實(shí)在拿他沒辦法，一把拉開他汽車的門，大方的坐了進(jìn)去，“知道我家在哪吧?！?/br>
    “知道，知道，我還給糯糯帶了禮物呢?！?/br>
    徐婉哭笑不得，只搖了下頭。

    袁杰熙比她小兩歲，從小在平城里長大的公子哥兒，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事情，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做事從來都不想后果，也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徐婉心底其實(shí)只將袁杰熙當(dāng)做弟弟看。糯糯倒還很喜歡袁杰熙，她并不懂這個小叔叔打得什么主意，只知道他經(jīng)常給她帶禮物，還喜歡逗著她玩。

    過了兩天，徐婉聽到陳媽說，何太太的病情又惡化了。徐婉帶著糯糯去看何太太，正好何家請的私人醫(yī)生也過來，徐婉帶著糯糯去臥室跟何太太說了會話后，便和醫(yī)生一起出了臥室詢問何太太的病情。

    何太太沒有騙徐婉，醫(yī)生也說何太太病情危急，最多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了。

    徐婉和醫(yī)生正說著何太太的病情，卻見糯糯從何太太臥室哭哭啼啼跑了出來，徐婉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臥室里似乎還傳來何太太招呼糯糯的聲音，“糯糯，你別跑啊?！?/br>
    徐婉連忙將糯糯抱起來，一邊安慰一邊問：“糯糯，告訴mama你怎么了？”

    糯糯像是嚇到了，抽泣著道：“何伯母說何伯伯是糯糯的爸爸。mama，何伯伯不是糯糯的爸爸？糯糯的爸爸在天上！”

    看著糯糯嚇壞了，徐婉只覺得一股無名火躥了出來，或許是她最近本就千頭萬緒容易生氣，何太太纏著她說就算了，竟然還拉著糯糯胡說，倒真不怕糯糯真的誤會了。

    徐婉柔聲跟糯糯解釋，“何伯母是騙你的！”說著擦了擦糯糯的眼淚，抱著她下樓。徐婉出門的時候正好迎面遇上何奉洲，徐婉只打了招呼，“何經(jīng)理，諾諾不舒服，我先走了?！闭f著，就帶著糯糯離開了。徐婉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何太太和何經(jīng)理了，她不想委屈自己、委屈糯糯，但也忘不了何家對她的恩情，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因?yàn)檫@件事跟臥病在床的何太太爭執(zhí)。

    第二天徐婉到銀行上班，因?yàn)楹渭业氖逻€有些心不在焉的，哪知令她頭疼的事情遠(yuǎn)沒有結(jié)束。凱特又來找徐婉商量搬遷坤州的事情，總部搬遷到坤州，平城這邊也還是會有人在，不過凱特確實(shí)希望徐婉能去坤州。

    當(dāng)然，凱特還是要征求徐婉的意愿，如今何太太那邊屢次三番，徐婉確實(shí)生了暫時離開平陳的念頭?？墒抢ぶ荨沁呌兴嗖幌胍姷娜?，不想記起的事情。

    徐婉皺著眉頭沒有答復(fù)凱特，在這個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徐婉拿起聽筒。

    電話那頭是一個低沉的陌生男音，“是徐婉徐小姐嗎？”

    “我是，您是？”

    對方沉默了一會，又道：“是凱樂舞廳的徐小姐嗎？”

    聽到凱樂舞廳這四個字，徐婉渾身一顫。似乎離她很遙遠(yuǎn)了，可一提起來就像是一場噩夢。她雖然沒有隱姓埋名，可平城離坤州千里，徐婉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被提起。徐婉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問：“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但是有人要我警告你，離袁家的少爺遠(yuǎn)一點(diǎn)，小心您以前的事情都被抖來了，徐經(jīng)理?！蹦侨俗詈筮€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徐經(jīng)理”三個字，說完就掛了電話。

    徐婉已經(jīng)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袁家的阻擾袁杰熙想不到，她怎么會想不到。只是她沒有想到袁家的手段這么厲害。徐婉緩了一會才將聽筒放回去，凱特發(fā)現(xiàn)了端倪，問徐婉，“你還好吧？剛才是誰的電話？”

    徐婉低著頭沉默了許久，過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對凱特道：“凱特，我想好了，我回坤州幫你。”誰的過去都沒有辦法被抹去，回避不如去坦然面對，沒有什么好怕的。

    糯糯對什么都充滿好奇，徐婉告訴她要去坤州時，還要坐火車時，她高興壞了，小喉嚨里一直轟隆隆轟隆隆地模仿火車開動的聲音。

    徐婉突然想起愛蘭來，當(dāng)初在那個夏天，金城差點(diǎn)淪陷，當(dāng)聽說要去隨州的時候，也只有愛蘭是高興的。那些漸漸模糊的記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