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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欽和又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接話,剛才的笑容已經(jīng)收斂了,道:“淮軍三十萬人,每年需要的軍費不算少,可是你知道的,現(xiàn)在南三省的財政是這個樣子,還沒有合適的人可以幫我?!?/br> 他的話說到了這份上,徐婉坦誠道:“凱特明天就要回坤州了,關(guān)于貸款的問題我去跟她商量一下,但是也不能保證。不過據(jù)我所知,為民銀行、坤北銀行的那幾位都是個熱心于救國的銀行家。” 徐婉話說一半便止住了,他忽然抬眼去看她,與她打量的目光相遇。 就算他一時失意,又怎么輪的著她來給他引薦人呢? 她這樣的眼神被孟欽和看在眼中,他故作不察,繼續(xù)道:“我還是想問你,你為什么要辭職?” 徐婉淡淡笑了一下,只答:“有點累了,想休息一陣子?!?/br> 他仍是看著她,似乎方才她那個回答他并不滿意。 徐婉低頭猶豫了一會了,抬起頭時孟欽和還在看她,她不準備再敷衍他,淡淡道:“我在平城遇到凱特是在我最難的時候,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她大著肚子即將臨盆,沒有工作、寄人籬下。 可是徐婉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比抗拒將從前生糯糯的經(jīng)歷攤開來講,特別是在他的面前。 像是刻意要他憐憫,又像是在埋怨他。他并不欠她的,她不想再通過這樣的方式強調(diào)他和她的聯(lián)系。 孟欽和始終看著徐婉,截然而止的后半句究竟是什么?她最難的時候又經(jīng)歷了什么? “然后呢?”他問。 徐婉頓了一下,繼續(xù)開口時卻只說:“那個時候我什么都不懂,沒有經(jīng)驗,也沒有文憑,凱特卻讓我搬進了她的房子,還給了我一份工作的機會。如果沒有她,我不知道我會是什么樣子?!?/br> 他沒有開口,仍只!只是看著她。她方才說的并不是她離開的理由,接下來的想必便是了。 徐婉苦笑了一下,“我原本以為是我走了大運,處處都能遇到貴人,所以下決心一定要格外努力才能報答人家??珊髞聿胖溃@個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貴人,我的那些底細,凱特剛認識我的時候就已經(jīng)摸清了,包括后面她讓我來坤州,都是安排好的?!?/br> 她的話沒有說的太直白,可孟欽和已經(jīng)明白了。 凱特自然是知道徐婉和他的關(guān)系,才一直將徐婉留在身邊。讓徐婉來坤州,也是想利用徐婉和他的關(guān)系得到一些好處。 只是連一個美國女人都徐婉和他的瓜葛,那幾年他這么連她的下落找不到呢? 他的眸光越來越沉重。 徐婉倒是都釋懷了,笑了一下,“我還是很感謝她。我其實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想要女子銀行有向南三省工商業(yè)貸款的資格,我已經(jīng)替她辦到了,只不過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墒牵鳛榕笥眩覠o法接受這樣的利用,所以我選擇離開?!?/br> 她確實替凱特辦到了,那天徐婉將錄音膠片交給他,只提了一個要求,便是她剛才說的這個。只是,正如那個美國女人想的那樣,這樣的事情只要徐婉開口,他完全可以直接幫她辦到。 而她呢?繞了一個這么大的彎子,一點人情都不愿意欠他。 徐婉的話還沒有說完,她輕輕抿了一口酒,有些無奈地感慨道:“我也好,彩萍也好,如果不是女子銀行,恐怕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會更難,相信這也是凱特成立女子銀行的初衷。但是,凱特她還是美國人,商人,也會有她別的立場。”說著,她忽然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他:“我從前總覺得一切都是非黑即白的,不是敵人就是朋友,后來才發(fā)現(xiàn)哪有這么簡單?!?/br> 孟欽和看著徐婉出了一會神,道:“不提那些不開心的,難得今天這么高興?!?/br> 他鮮少笑,一直都是涼薄的心性。這樣冷峻的一張臉,笑起來,很難讓人移開眼去。 這幾年過去了,他的習(xí)慣也沒有變,胡須、鬢角總是修得一絲不茍。歲月也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其實算起來他已經(jīng)三十歲了。 徐婉幾杯紅酒喝完,已經(jīng)有些醉了。她從前在外頭應(yīng)酬有時候!候上不了喝上兩杯,但很少自己喝酒??山裉觳恢罏槭裁矗滩蛔∠牒?,或許是難得放下了一切吧。 “孟欽和,我晚上還有事,最后一杯我敬你,祝你今后也一切順利?!毙焱窨戳嗣蠚J和一會,向他敬酒。 他酒量不錯,顯然沒有她醉。只是她的這句祝福并沒有讓他想飲酒的興致,他猶豫了一下,才與她碰杯喝下。 太陽慢慢西斜,已是下午五點鐘的光景。 凱樂除了男客人,也有女客去,畢竟這邊的舞池是全坤州最好的。又不是名媛小姐喜歡包下他們頂樓的舞池,在這邊開舞會。 徐婉原本倒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既然訂了,她也沒什么不愿意去的。張三爺她都不怕,去一趟凱樂有什么好忌憚的,何況她后天就要走了。這里的一切人一切事都與她無關(guān)了。 徐婉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站起來,她雖有些不勝酒力,人卻也是清醒的。 他也站起來,“你過會去哪里?” 孟欽和眉頭皺緊了些,只聽她又道:“夢娟在凱樂給我送行?!?/br> 他的眉頭還是蹙著的,卻也沒有阻攔說教的意思,只頓了一下,說:“我送你?!?/br> 徐婉看了他一會,像是在思考,最后揚了下下巴,沖他笑了一下,“好,謝謝你。” 她的臉頰邊上有微微的紅,眼神中是她平常少見的迷離。記憶中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總是清醒而堅定的,一步步緊繃著走到現(xiàn)在,沒有出一點差錯,有多不容易他能想象。 她難得這樣任性。 孟欽和走在徐婉旁邊,徐婉跟他保持了距離,他也沒有再主動更靠近,卻也一直虛扶著她。 在徐婉上車的時候,他還是扶了她的手臂。她并不防備他,不過有些疲憊,上了車之后便靠在后座上閉著眼休息。 孟欽和原本在看窗外,回過頭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著了。 !她骨架小,臉也是小小的一團。沒了醒的時候果決堅毅的架勢,睡著的時候只剩下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恬靜。迎面車燈的光在她臉上掃過,光影交替之間更顯得她嬌俏動人。 他看著她出了許久的神,若是時間一直停在這一刻也是好的。只是不多時,汽車就已經(jīng)停在了凱樂舞廳的門口。 司機回過頭來,“二少……”只是話還沒說完,便被孟欽和一個眼風(fēng)壓了下去。司機識趣,便什么都不說了,就讓汽車這么聽著。 孟欽和這輛汽車是專門從德國定做的,車身格外厚實還能防子彈,整個坤州找不出第二輛,因此他的車只是聽著,也有不少窺探的目光往這邊投過來。 人與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