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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雩不引人注意地向后退去。但他腳剛一挪,步重華就像腦后長眼似的回過頭,凌厲的視線一下就釘住了他,然后一把拎住他領(lǐng)口,單手把吳雩從人群后硬生生揪上前,指著那對母子:“我讓你盯著小區(qū)外圍,別放住戶進樓,你干什么去了?!”吳雩猝不及防被拖了幾步,孟昭見勢不對,立刻上前解釋:“步隊你聽我說,張小櫟他們幾個實習生臨時跟小吳換了監(jiān)視點,小區(qū)門口不關(guān)他的事……”“我問你話呢?!”吳雩竭力向后仰頭,狼狽地解釋:“隊長你聽我說……”步重華厲聲喝問:“我問你干什么去了!”他比吳雩足高了半個頭,吼聲震動樓道,周遭人噤若寒蟬,沒一個人敢說話。“……”吳雩終于老老實實垂下眼睛:“對不起隊長,我下次會注意的。”步支隊長不是那種容易讓人親近的長相。他的身高即便在津海這座北方城市都算相當出挑,往那一站就能給人一種針扎般的壓迫感。警院念書時他一直是系籃球隊主力,那張冷若冰霜的俊臉在偵查系蟬聯(lián)了四年的系草,參加工作后甚至一度在華北公安系統(tǒng)內(nèi)部引起轟動——然而因為可怕的目中無人和我行我素,他這張臉給人的第一印象永遠是恐懼比愛慕多。步重華冷漠的黑眼睛逼視著吳雩,周遭一片安靜。半晌他終于緩緩松開手,把吳雩向后一推。吳雩踉蹌半步,只見步重華不再看他,拔出刺進手臂肌rou的玻璃碎片,順手把血一抹,轉(zhuǎn)身走向警車:“三組留下收拾現(xiàn)場,其他人收隊回去安排辨認,線人說這幾個孫子身上有舊案,指紋跟DNA拿去跑一遍數(shù)據(jù)庫。讓預(yù)審的老錢他們先帶上材料過來見我,然后通知五橋分局禁毒支隊的人過來協(xié)助——蔡麟!”之前那個呼叫救援的便衣從樓上飛一般奔下來:“哎!”“連夜安排審問,今晚誰都不能走,誰走誰明天就不用來了!”蔡麟不敢廢話:“是!”張小櫟他們幾個實習警哭喪著臉,七手八腳把吳雩扶到后面:“小吳哥對不起,哥幾個明晚一定請你吃飯……”吳雩剛進隊不久,已經(jīng)是整個南城分局出了名沒脾氣的老好人,似乎對來自領(lǐng)導(dǎo)的針對和訓斥也很認命,一邊咳嗽一邊擺手示意沒關(guān)系。蔡麟搗搗孟姐,低聲問:“這新來的做人其實還行啊,怎么華哥成天找茬罵他呢?”“新來的”吳雩調(diào)來津海市剛滿兩個月,大概在市委有些背景,是市局領(lǐng)導(dǎo)親自發(fā)話弄來刑偵支隊的。雖然是個關(guān)系戶,但平時打卡上班、踩點下班、悶不吭氣、老老實實,工作上并不出頭冒尖也不太拖后腿,如果不是步重華經(jīng)常訓他的話,可以說在支隊里毫無存在感,是個既稱職又平庸的背景板。孟姐嘆了口氣:“全支隊就他一個是憑關(guān)系塞進來的,你覺得以步隊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個性,還能忍他多久?”蔡麟抽了口涼氣。孟姐無奈地壓低了聲音:“等著他自己受不了走人呢?!?/br>居民樓前這一小塊空地上人來人往,每條指令都在迅速擴散并得以執(zhí)行。刑警們穿梭來去,嫌疑人叫冤哀求,拍照留證的,收集檢材的,聯(lián)系局里的,做臨時筆錄的……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又條理分明。現(xiàn)場角落里,吳雩偷眼看了看手機時間,七點半。“怎么著小吳哥?”張小櫟還挺機靈:“你家有事?。俊?/br>吳雩遲疑著“唔”了聲。雖然吳雩老挨支隊長罵,但還挺招同事待見的——溫和沉默,少言寡語,從來不跟人發(fā)生爭執(zhí),誰都能拿漫長無聊的夜班跟他換白班;盡管專業(yè)能力不算突出,但是個跑腿打雜買水買飯毫無怨言的好小哥,剛來兩個月就集齊了刑偵支隊上下一百零八張好人卡。“沒事兒,你偷偷溜了吧?!睆埿敌÷曊f:“步支隊跟檢察院的約了晚上八點見面談事,剛打電話我還聽見了來著,他待會就該走了。今兒夜班我?guī)湍阒盗?,回頭咱別說就成,啊?!?/br>吳雩有點掙扎,盡管他剛來兩個月,卻已經(jīng)很了解這位年輕的頂頭上司的脾氣了——那說一不二的勁,用霸道來形容都是輕的。但……他再次打開下午那條短信:【九點,老地方,五萬起。】吳雩眼角一瞅,不遠處步重華站在警車邊,那小孩的媽正緊握著他的手感激涕零,撒都撒不開。——這位據(jù)說精英出身、名震華北、前途無量的上司,在他心中的分量別說五萬,可能連五十塊津巴布韋幣都不值。吳雩終于下定決心,呼了口氣,拍拍張小櫟的肩:“謝謝你啊?!?/br>張小櫟回了他一個放心交給我的眼神,眼看著他閃出警戒線,消失在小區(qū)門口,心中很為能報答小吳哥而感到自豪,感覺連胸前的警徽都更鮮艷了。“謝謝,謝謝,謝謝警官??!好人一生平安,一生平安!要不是你我兒子就真的完了,警官你叫什么名字,你警號多少?回頭我要給你們公安局寫表揚信,我要去送錦旗……”步重華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用紗布按著手臂上的傷口,孟姐趕緊過來把語無倫次的女人攙扶住,三言兩語哄走了。“老板,錢哥他們到檢察院了,咱們走吧?”蔡麟從車里探出頭:“我送你?”步重華點頭不語,又跟手下吩咐幾句,才按著那塊帶血的醫(yī)藥紗布上了車。頂著警燈的黑色牧馬人SUV駛出小區(qū),在大門外轉(zhuǎn)了個彎,拐上了晚高峰尚未完全過去的街道。“老板,我跟你說個事,今兒吳雩是替那幾個實習生頂了雷?!辈眺胍贿呴_車一邊用余光偷覷步重華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吳雩那人吧我看還行,雖然悶了點但也還算老實,沒仗著背景就搞事亂來,以后是不是就留在咱們隊里啦?”“不留?!?/br>“?。俊?/br>“刑偵外勤不是任何人刷資歷當跳板的地方?!辈街厝A冷冷道:“那些走后門塞進來的,沒一個能待超過半年,索性早點走人完事?!?/br>蔡麟還想要勸解兩句,突然步重華眼角余光瞥見什么,猛地扭頭向車窗外望去——小區(qū)外馬路邊,一輛公交車正緩緩到站,某道熟悉的側(cè)影裹挾在人群中上了車。正是吳雩。蔡麟:“……”空氣突然完全凝固,只剩十分鐘前那句“誰走誰明天就不用來了!”言猶在耳,蔡麟簡直不敢去看他上司的臉色。步重華那張面沉如水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他摸出手機,迅速撥出一個號碼,少頃對面響起孟昭的聲音,背景是小區(qū)門口喧雜忙亂的現(xiàn)場:“喂?步隊?”“告訴許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