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天子腳下都有人這般議論了。

    裴熙聞言頓時有些忐忑：“這……怎么會這樣？”

    說來這種謠言算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往大了說，裴熙這個皇帝先前的確算是昏庸無道。天降大旱，導(dǎo)致饑荒，裴熙身為皇帝是有很大的責(zé)任的。

    若是謠言四起，民心不安，甚至很有可能引發(fā)動亂。

    往小了說，天災(zāi)就是天災(zāi)，而非人禍，并不能全然怪到裴熙這個皇帝的身上。

    反倒是那些四處散播謠言之人竟敢攀誣圣上，其心可誅，論起罪來殺頭滅族都不為過。

    裴熙還沒想好要怎么應(yīng)對這些謠言，就聽蕭宴沉聲說道：“靖寧侯府在京中也算有些人脈，所以微臣還聽到了些不好的風(fēng)聲，道是溫太后一系的大臣們屆時很有可能在大朝會上當(dāng)眾提及此事，讓皇上下‘罪己詔’。”

    “罪己詔？”裴熙皺眉。

    蕭宴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其實發(fā)生天災(zāi)之后，天子發(fā)出罪己詔是有不少先例的。只是請皇上恕臣直言——罪己詔于圣明君主而言并無太大影響，畢竟他們先前的功績都擺在那里。可皇上此前甚少理政，只怕溫太后一系會不依不饒。若是皇上順著他們的意思頒布罪己詔，依臣私心里揣度，下一步他們甚至有可能逼迫皇上退位?！?/br>
    蕭宴是自己人，所以這話雖難聽，他卻沒有遮掩，而是先將最壞的情況告訴了裴熙，好叫裴熙心中有數(shù)。

    裴熙以為蕭宴說得很有道理。

    如此一來，她倒是不能輕易地把這場天災(zāi)的罪責(zé)攬到自己身上了。

    裴熙從未覺得自己能做一個曠古絕今的圣明君主，但她以為，在其位謀其政，若是自己退位，讓年幼的小皇子繼位、讓溫太后輔政的話，只怕這個國家會更加亂作一團(tuán)。

    “阿宴，你快幫朕出出主意——朕該如何是好??？”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裴熙腦中閃過許多個解決的方案，卻都覺得不夠妥當(dāng)。

    蕭宴沉聲道：“微臣以為單憑皇上一人的力量，恐怕難以定此事的乾坤。如今最不想皇上退位的、讓溫太后一黨上位的，當(dāng)屬永壽宮的姜太后。據(jù)微臣所知，姜家與朝中諸位大臣交好?；噬喜蝗缗c太后娘娘共同商議此事，想來太后定然愿意相助?！?/br>
    裴熙點點頭：“好，朕一會兒去永壽宮請安的時候，就同太后好好商議此事?！?/br>
    傍晚裴熙去永壽宮的時候，才一進(jìn)門就被姜太后抓住了雙臂。

    看來姜太后也聽說了傳到京城里的謠言：“好孩子，母后正想去乾元殿尋你呢！”

    裴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不大相信有這么巧的事情。

    雖然說蕭宴是自己人，不過有些話裴熙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說。

    其實有一點慕水寒說的沒錯，裴熙覺得姜太后恐怕并非完全與自己一條心。

    不然的話，姜貴 * 妃的父親姜豪可是掌管京城戍防的兵馬司指揮使。以姜家在京城的勢力而言，他們不可能比蕭宴還要晚聽說有關(guān)于裴熙的謠言。

    裴熙是姜太后的親生女兒不假，但她畢竟是個女子。她在這皇位上坐上一日，姜太后就有一日從被太后寶座上拉下來的風(fēng)險。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或許姜太后會更想讓三皇子登上皇位。畢竟三皇子尚且年幼，比裴熙更好控制不說，還是個真正的皇子。

    只是姜太后最終還是給裴熙出起了主意，想辦法幫她保住皇位。

    或許是出于真心，或許是因為扶三皇子上位的時機還不夠成熟。

    眼下情勢危急，裴熙顧不得那許多，先過了這一關(guān)再說。

    只見姜太后恨恨地說道：“華北那邊的旱災(zāi)都過去這么久了，忽然間傳得這么邪乎，肯定是有人背后主使的！只可恨這幕后之人極為狡猾，并不是從京城興起的謠言，你舅舅就是想幫你查一時之間都無從查起?！?/br>
    說到這里，姜太后特意停頓了一下，看裴熙的臉色。

    裴熙忙道：“母后放心，朕知道此事不能怪舅舅?！?/br>
    姜太后滿意地點了下頭，繼續(xù)說道：“依哀家說，京城之外的人怎么說、怎么想暫時還不打緊，關(guān)鍵是不能叫這些謠言繼續(xù)在京城中蔓延下去了！”

    裴熙虛心地問：“母后的意思是？”

    “不如讓你舅舅派人在京中搜查，但凡有敢背后議論皇帝者，皆捉拿下獄。再尋兩個典型當(dāng)眾處斬，殺雞儆猴。”姜太后冷笑道：“那些個市井小民一旦看到有人為此而掉了腦袋，定然不敢再多言。至于兩天后的大朝會……哼，皇帝放心，不是只有他們溫家有朝臣支持的！”

    第六十五章 國師

    裴熙聽了姜太后這話, 一時之間只覺哭笑不得。

    沒想到兩宮太后暗中爭斗了這么久，如今竟因為她的事情要在明面上起沖突了。

    想到大朝會上兩方勢力唇槍舌戰(zhàn)的情景，裴熙苦中作樂，竟覺得有些好笑——這架勢怎么這么像是兩伙江湖勢力要火拼呢？

    她只能說姜家不愧是武將出身, 姜太后這做法聽著挺痛快, 仔細(xì)想來卻是不大妥當(dāng)。

    砍掉幾個傳播謠言之人的腦袋, 固然能使許多平民百姓畏于皇權(quán)不敢再多言, 可他們的心底難免會認(rèn)定裴熙是個殘暴的昏君。

    有一些不怕死的文人, 甚至還有可能冒死抨擊裴熙，以求留名青史。到時候事態(tài)反而有可能進(jìn)一步擴大，嚴(yán)重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聽了裴熙的擔(dān)憂之后, 姜太后也不得不同意她說的很有道理。

    只是一時之間姜太后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來了, 不由感到一陣煩躁：“這可如何是好?。厥纤麄兛烧媸菒憾? 竟然想出這樣的毒計來敗壞皇上的名聲……”

    事已至此, 過了最初的慌亂勁兒之后，裴熙的心反倒逐漸鎮(zhèn) * 定下來。

    她理了理思緒, 問姜太后道：“朕聽說，大齊有一位姓公孫的國師？”

    姜太后聞言心中咯噔一聲，她沒想到裴熙會突然問起公孫止, 臉上下意識地露出一絲尷尬之色。

    但她怕被裴熙看出端倪, 很快便擠出絲笑來，故作淡定道：“是啊，現(xiàn)任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公孫止, 是先國師公孫悟之子。公孫悟走了之后, 他的獨子便頂了上來。只是公孫止與皇帝同歲，說來比皇上還要小幾個月。他年紀(jì)尚輕，還需歷練, 所以如今甚少插手朝中事務(wù)?！?/br>
    裴熙曾聽蕭宴說起過公孫家的背景。據(jù)說在許多年前，公孫家便有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能夠預(yù)測未來的能人。

    那位公孫先生被延和皇帝冊封為國師之后，大齊的欽天監(jiān)基本上便一直是由公孫家的子孫來把控。

    他們?yōu)榇簖R觀測星象、占卜算卦，向來為歷代皇帝所敬重。

    可說來邪門的是，許是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