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個電話給成凜，他的手機(jī)卻忽然自己響了起來。

余憶幾乎是以撲過去的姿勢抓起了手機(jī)，但手機(jī)里傳過來的聲音卻讓他感覺很陌生。

“余憶，是我，你這會兒有空吧？”對方用著余憶聽得懂的方言，在一片嘈雜的背景音里，大著舌頭吼著。

第70章（三更）

這種背景音和特定情況下才會出現(xiàn)的聲音，讓余憶一下想起了對方是誰。

他的哥哥，余虹。

余虹在跟人喝酒的時候，以各種機(jī)緣巧合聊到了余憶，接著在那些人的起哄之下打個電話給余憶。這是很常見的事情。

直到余憶給余虹用錢擺平了那起禍?zhǔn)?，又用自己的積蓄給余虹補(bǔ)上了結(jié)婚彩禮的缺口，并且定期向家里匯錢，余虹才停止了對余憶的這種sao擾。

今天余虹不知道是為什么又來找他。

余憶聽到余虹說出下一句話，立刻就明白了。

“我剛在電視里看到你了，余憶，我的好弟弟?！庇嗪邕@句話立即引發(fā)了電話那端的一陣哄笑，“你現(xiàn)在混得不錯啊，哪兒都有你，這個衛(wèi)視臺，那個音樂臺的。”

“你有事么？”余憶平靜地問。

“瞧瞧，瞧瞧這口氣，這是當(dāng)?shù)艿艿膶Ω绺缭撚械目跉鈫幔俊庇嗪绮恢獙φl問著，又壓低聲音對余憶說，“我就是想你了，發(fā)現(xiàn)很久沒聯(lián)系你了?！?/br>
余憶沉默了一會兒：“你又缺錢花了？”

“沒有沒有，不是不是。”余虹笑了幾聲，又忽然嗓門大了幾分，“你現(xiàn)在每月給我們拿幾千塊錢能干什么呢？知道我們家多少口人嗎？我現(xiàn)在老婆兒子都有了，你那幾千塊夠干什么的？”

余虹大著舌頭，聲音時高時低，明顯已經(jīng)喝高了。

余憶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說：“我的錢是給爸媽用的，你既然結(jié)婚了也有了孩子，自己不能找份工作么？”

他知道這句話對余虹來說不痛不癢，也達(dá)不成什么效果。

他就只是想要據(jù)理力爭一次。而不是每一次都被余虹連哄帶騙的，就將自己的積蓄都給交了出去。

“我……誰說我沒找工作？我做兩份工作也不如你這一份賺的錢多，這你總該承認(rèn)吧？”余虹壓著聲音吼，“人人都知道我有個當(dāng)明星的弟弟，卻住著一套小房子，連車子都買不起，你讓他們怎么想？”

余憶沒說話，他靠著床頭看著自己租的這套兩居室的房子，想起了他剛想要完成的那些規(guī)劃。

非常諷刺。

余虹又吼了好半天也沒見余憶理睬，只得扔出了殺手锏來：“老媽風(fēng)濕痛又犯了，還老說心口痛，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太累，把那些老毛病都給帶出來了?！?/br>
“平日里累？”余憶坐直了身子，“mama她退休金不是可以領(lǐng)了么？而且我每個月都給他們匯了錢，他們?yōu)槭裁催€要去外面做事？”

“誰說他們?nèi)ネ忸^做事了？幫著我?guī)『㈦y道就不辛苦了？你是沒結(jié)過婚所以不知道吧？”余虹說到這里，訕訕地笑了笑，“也對，你這輩子估計(jì)是不會結(jié)婚了?！?/br>
余憶沒有繼續(xù)聽下去，他掛斷了電話，在電話簿里找到了余mama的號碼，撥了過去。

他平日里不怎么跟家里聯(lián)系，家里也基本只有在出了事的時候才會聯(lián)系他。久而久之，撥打這個號碼都成了極其生疏的事情。

就連聽到電話里傳出了自己mama的聲音，余憶也覺得不似記憶里那么熟悉。他拿著手機(jī)，不知道該怎么來進(jìn)行開場。

最后還是余mama主動在電話里問了余憶的近況，才使這尷尬緊繃的氣氛扭轉(zhuǎn)過來。

余憶也嘗試著詢問了一遍余爸余媽的近況。

“我們身體都還行呢，你爸剛出門散步去了，每天能散一萬多步，天天跟我比賽似的。”余mama說。

余憶聽了這話笑了笑。

余mama接著又說：“就是你哥最近手頭有點(diǎn)緊了，他從早忙到黑也挺辛苦的，你侄兒今天開始上幼兒園，眼看著開銷又要越來越大……”

余憶一下沉默了。

他打電話回家，無論話題從哪兒開始，無論他愿不愿意，最終總會牽扯到他的哥哥余虹身上。余虹找他要不到的東西，他的父母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幫著余虹勸說他。

“你也知道，你這情況不能結(jié)婚，我們就只能指著余虹這一個兒子了，好不容易盼來個孫子，全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怎么也不能讓孩子有個挨餓受凍的，你說是不是？”余mama繼續(xù)說。

等到余mama終于提起他每個月給家里匯過來的家用還能不能再多個幾千塊，余憶才倉促地，找了個借口，將電話掛斷了。

余憶知道自己最終仍舊會狠不下心，會把他們需要的錢匯過去。

他只是不想繼續(xù)聽著那些話，心里難受而已。

余憶不想繼續(xù)難受，所以蓋著被子強(qiáng)行讓自己睡了過去。

他做了個夢。在夢里他跟在余虹的身后慢慢長大，余虹不愛帶著他一塊兒玩，他年紀(jì)太小不敢一個人走太遠(yuǎn)，就遠(yuǎn)遠(yuǎn)跟在余虹那群結(jié)伴同行的男孩子身后。

后來上了初中，余憶有了自己的小小的朋友圈，也有了自己的小愛好。余虹依舊和一群人在街頭打打鬧鬧，直到有一天把拳頭砸到了余憶的身上。

“難怪我一直覺得你這小子古古怪怪的，原來你天天都在琢磨著當(dāng)個變態(tài)啊?！庇嗪鐚⒂鄳浀娜沼洷舅υ谒哪樕?，趁余憶低頭去撿的時候一拳揍了過去。

余憶沒有打過架，那天被余虹打得膝蓋打顫，眼睛都睜不開。

回家之后余爸余媽看到余憶一身慘狀，只是面露難色地說：“你不能怪你哥，是你自己不聽話啊?！?/br>
余憶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眼睛很酸，仿佛流了一夜的眼淚，就像初二那年被父母鎖在房間里哭了幾天幾夜的他。

他坐起了身來揉了揉眼睛，沒揉出眼淚來。

他自嘲地一笑，看來他的確是長大了，難過的情緒過了一夜已經(jīng)平淡了很多，也不會再抽抽嗒嗒地哭一整晚了。

余憶一大早去小區(qū)門口的銀行里轉(zhuǎn)了一筆錢到余mama的卡上。錢不多，幾萬塊，能解決余虹暫時的難題，但無法永久解決。這筆錢興許在剛轉(zhuǎn)到余mama的卡上之后就立刻被余虹給取走。

余憶接著發(fā)了一條短信給余mama：

“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只會給你和爸爸生活費(fèi)，哪怕不夠了，我也不會再給?！?/br>
余憶發(fā)完短信后就一直坐在他客廳的沙發(fā)上，等到中午他也沒有收到余mama回復(fù)的短信，匯過去的錢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沒有回響。

大概就……這樣了吧。

他仰了仰有些麻木了的脖子，拿起手機(jī)看了看，接著手指忽然動了起來，不同于他給余mama發(fā)短信時一字一斟酌的忐忑，發(fā)這一條消息的時候